西域丽人的故事

    10月1日下午，我在处理骆驼（以其自我心象化名）的个案中触及她长期采用的自我隐藏的心理模式，“你原本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这句话叩响她心门，她停在那里，团体全部注目于她，强烈的情绪压力在不断滋长。但就在此刻，坐在她身边的西域丽人（以其自我心象化名，出生在新疆）突然以超理智的方式提问，想弄明白为什么我会说这样一句话，根据是什么，有什么作用。这个自发举动招致团体其他成员啧烦，因它打破了团体动力流向，也妨碍了骆驼打开心门。我当即也自发地说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最好能在十分钟之后提出来。团体附和，对西域丽人形成压力。期间，成员刘先生也向西域丽人发问，你原本也是那个美丽的女人吧？她顾左右言他，予以回避。我随即也以超理智的方式做解释，告诉团体西域丽人承接了骆驼向团体无意识的投射，担当了解围者，因为她们之间存在象征连接（邻座，骆驼来自西域）。

    一番争议之后，在团体突然出现的静默中，固执的西域丽人眼中含泪，感到受伤。片刻，我引导她说出内心感受，回顾在以往的生活中相似的情境，她说经常出现，在上学期间被数学老师和全班同学这样对待，在家庭中被母亲为首的家庭成员这样对待……边说边哭，在此过程中我观察到她逐渐呈现退行征象。此时我邀请她观察内心图象，她看到一个孤独地坐在板凳上的小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要回去。后来站起来，出门，走出去，但不知道要去的究竟是哪里。于是我决定运用团体来帮助她探索答案。

    西域丽人在挑选演员的过程中，呈现出刚才心象中还有的墙和炉火，并且把要去的目标联系为姐姐，因为母亲有个愿望，经常拿她跟姐姐比较，希望她像姐姐一样能干。于是要去的目的地与姐姐出现了角色重合。注意，这是母亲的愿望。她挑选吴老师担任目标/姐姐；刘先生扮演门；王女士担任主角（一个也出生在新疆的理智而严谨的国家干部）；李老师演小板凳；袁老师演炉火；王先生演墙。

    一、呈现心象

    她对角色进行部署如上图，本人站在离宫本位上。目标/姐姐站在震宫。主角蹲在中央面向离宫，小板凳蹲在其身后，炉火在坎宫，站在小板凳身后。墙面向中央站在兑宫。门在中央和震宫交界处，并举双手面向南。定格后，角色内心话语是：

    主角：坐在这里感觉挺安静的。

    姐姐：外面挺敞亮的。

    门：我不能让她出去。

    板凳：我身上很重。就这样吧。

    墙：出去吧，感受外面的阳光吧。

    炉火：到我这里来。

    二、演示心象

    主角出门，走到姐姐那里，姐姐拥抱主角。定格，角色内心话语是：

    主角：挺温暖的。

    姐姐：大家一起玩呗，多好！

    门：她怎么出去了？！

    板凳：出去呀，外面挺好。

    墙：出去很好。

    炉火：也许外面的景色更好。

    三、自发变化

    门突然令人意外地发力，把主角拉回中央原位坐下。姐姐进入拉出主角。门再次将主角拉回。姐姐再次拉出，门又一次拉回主角。此时，姐姐不再试图拉主角出来，而是开始独白，说出了内心的想法和分析，大意是外面这样敞亮，她被拉回去心里很难受，内心有无奈感，觉得人生是自己的，尊重和接纳主角这样的情况，对门的力量感到诧异，但存在即合理。接着，主角也开始内心独白，表露自己的被动和无奈，最终接受依然坐在中央的现实。此过程中，本人在离宫观察并痛苦流泪。

    治疗师提醒：已经三分钟了。

    板凳开始独白：出去吧，外面有阳光有新鲜的空气。

    炉火说：到我这里来吧。

    ……

    治疗师提醒：还有一分钟。（时间是重要的治疗资源之一。）

    主角站起来。板凳推了主角一把，姐姐接应主角出门，门再次拉回主角，在争夺中，主角成功站稳在震宫。

    治疗师喊停，去角色，开始分享。

    四、剧情分析

    大家都把焦点集中在“挣脱束缚心灵自由”这个主题上，对门的表达颇为不解。姐姐的独白很象西域丽人的理智与合理化风格。门、炉火、墙形成半包围结构，如同子宫。门说，心里感觉就是不能让她出去，别人都可以，她不可以，这很象西域丽人母亲的控制面。西域丽人早年寄养在亲戚家，上学回到父母身边之后，母亲总觉得她弱，要她以姐姐为榜样，但总是给与不同待遇，姐姐可以出去玩，她不可以，姐姐可以学游泳，她不可以，总说她不行，不如姐姐。墙觉得自己不能动，觉得坐在小板凳上的女孩可怜，应该出去玩玩，开心一些，有所成长。墙代表母亲自身的不自由。炉火则温暖宜人，接受主角的任何状态，代表母亲的包容和温暖，但这种感觉隔着小板凳，主角表现很忽视。西域丽人印象中总觉得母亲很控制，很没道理，关于母亲温暖的记忆中很少、很模糊。小板凳暗喻“冷板凳”，对应被寄养出去的早年生活，这段生活也是记忆模糊的，但很可能与客体互动的心理结构在寄养期间就已经形成了。从以往和当时的团体反应看，西域丽人经常容易陷于孤立和倔强对抗状态。在随后的团体治疗工作中，我总要提醒团体注意觉察这一点，实际上也是在提醒她本人。

    剧情显示，西域丽人所走的人生道路，由早年受困难以施展，到扮演长子角色承担家庭重任。这一点在上次团体督导的时候已经有所分享。至今，西域丽人的原生家庭但凡有事，均由她来奔走担当，拿主意、联络和处理，完全是一个长子的角色，而她的弟弟，真正的长子却做了坐享其成的幼子。目标在震宫长子位，而非自己应该在离宫次女位，这既是西域丽人的问题，也是她发展人生的必由之路。因为离开子宫获得成长和独立比呆在子宫里不长大总是更好。现在看清楚这个格局，到了改变的时候了。在排剧中，她自己悄然退回离宫，就是无意识的一个表达，她要做回一个“美丽的女人”了（离卦）。从这个意义上说，她邀请刘先生担当门的角色，乃是自己内心的守关人，心理能量不要再往震宫流淌了，应按照门手臂的指向，流向离宫。主角的表现也在说明，去往震宫是不得已而为之，很长时间她是坐在小板凳上的。这完全吻合西域丽人早年生活真相。

    西域丽人由这个剧情联想到母亲的身世，母亲是家中长女，但也一样被当作长子用，里里外外一把手，操心姥姥家的事情。母亲对这种情况也很厌恨，有很多抱怨，但摆脱不了。因此在自己成家之后，对长女细心照顾和培养，却将次女西域丽人寄养在姥姥家。她的长女避免了与她相似，成长为一个独立健康的女人，但她不会想到，承继她的“衣钵”的会是次女。上图中姐姐/目标站立在震宫，还象征母亲的命运，而这才是西域丽人真正的楷模。

    小姑娘的成长之路是走向震宫，姐姐还象征更加成熟的自己。姐姐为巽，加震宫，为风雷益卦，表示十倍的增长和进步，西域丽人的现实家庭生活状况、经济条件确实在兄弟姐妹中是最好的，超过了当年的榜样——姐姐。现在是破除心理迷局，接纳自己的命运，做回一个美丽女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