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小小说——跟往事干杯(4)

知秋

释  梦

突然，一个周一早晨，那天没有她的预约，我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就坐在沙发上了，穿着黑色九分裤，开领衬衫，脖子上挂着一串小白珍珠，手腕上套着扎头的皮筋。进屋之前头一句就是：我做梦太辛苦也好奇怪，但我想明白了，所以想和你说说！
（嘿嘿，是到了重要的突破时期了吗？她怎么这么心急呢？）
Z：哦，是吗？奇怪的梦让你想明白了什么？
L：我梦到早晨起床后，眼看就到上班时间了，自己拿起包撒腿就往门外跑。但突然发现房门打不开，心里特别着急。忽然见到阳台上有一个铁梯子可以直接通到楼下。我就跑到阳台上，想从这里下楼。但阳台栏杆特别高，于是我伸腿下去试探深浅，随后两手扶着栏杆向下滑。但是脚却一直碰不到铁梯子，双手已经感到十分疲劳了，眼看就要蹬空全身坠地了，我想大声喊，却又喊不出声。急的我一身汗，然后就马上就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好好的，随意看下床头的时钟，才夜里两点多钟。
Z（看来这个梦伴随着焦虑情绪和左右为难的意思）：还有其他的吗？
L：有啊，有天我梦见自己在幼儿园里与小孩子玩耍，玩的十分高兴。正在这个时候，阿姨喊自己的名字了。我连忙跑过去，仔细一看不是阿姨，而是公司经理的脸。他面目十分狰狞，再仔细一看，发现妈妈站在他的身后。我立刻想绕过经理去找妈妈，但经理却张开双臂阻拦，我在焦急中大哭了起来。并喊妈妈。这时我醒了，发现好多眼泪挂在眼角。
Z（这个梦可能说明L的紧张退缩，与同事关系紧张并寻求保护，实际就是整体安全感不足。但她却对梦的内容充满疑惑，所以一定要解释清楚，避免受到梦的暗示）哦，你知道，梦是大脑皮层细胞未完全休息形成的一种精神活动。我们为什么会做梦，梦的产生机制到现在还不清楚，入睡后一些器官的活动会引发做梦。梦的内容与我们的期望、企图、担心等各种心理趋势有关。它本身具有非现实性、不连续性等，所以谈不上什么预知。而且经过科学人士进行过实验证实，梦的内容倾向是可以人为改变的，如果你想做飞翔的梦，只要你在入睡前默想，经过多次努力就能实现做飞翔的梦。所以梦的内容不存在特殊意义的隐含。对了你是广告人士，在这方面，你应该知道毕加索的《梦》吧，听人说好象也叫《在红色安乐椅上睡着的女人》，是吗？
L：知道。这幅画作于1932年，整体色调鲜明，用笔直接，线条使用较多，充分表现女人身体线条。可以说是毕加索对精神与肉体的爱最完美的体现。只用线条轮廓勾画女人体，并置于一块红色背景前。女人肢体没有作更大分解，稍稍做了夸张划分，色彩也极其单纯。这幅画是毕加索以立体派描绘女人形象和新古典派风格相结合的产物，是形象极端自由、线条和色彩自由组合的杰作。



Z：呵呵，你看说到这个你真是如数家珍啊。所以不必要把梦的投射放在心上，你虽然没有特别焦虑，但辞职后一直不知道未来的方向，所以容易出现在心绪上产生波澜，这都是正常的。以后相信经过我们的努力，你调整到一定状态时都会改善的。比如膳食合理，劳逸结合，生活有规律的人一般很少做梦就是这个道理。另外，以后我们可以加强……
L：（突然打断我）不，我不这么认为，很多个夜晚我无心睡眠，我想即使我调整一段时间，原先那些黑暗现象和突然的释然还会影响着我，我对未来没有什么信心，这几次你让我摆脱了，或者说忘记了，但将来情况再出现，难道我还总来找您吗？
Z：恩，其实这正是我一直考虑的问题。我发现你的悟性一直很好，这里有一句话不知道你怎么去想，就是：想你希望别人对待你一样去对待别人。
L：这句话太绕嘴了，你等等，我琢磨一下……啊，就是说“做什么事心里都要装着别人”，那岂不是太累了吗？而且我可以对他们好，但他们并不真正对我好，那不太公平了吗？
Z：（莞尔一笑）我们说这个世界本身是不公平的，但出现那么多问题并不是事件本身的问题，而只是我们人类对事件的看法出现不同程度的问题罢了。今天你突然前来，我想也是无法摆脱很多看法和观念的左右，感到很彷徨才会找我来。今天我写下11句话，你回去仔细想想其中的意思，然后下次我们再谈。
L：噢，是些什么话？我来看看——

1、每个人绝对要获得周围环境尤其是生活中每一位重要人物的喜爱和赞许。
2、个人是否有价值，完全在于他是否是个全能的人。
3、世界上有些人很邪恶、很可憎，所以应该对他们做严厉的谴责和惩罚。
4、如果事情非己所愿，那将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5、不愉快的事总是由于外在环境的因素所致，不是自己所能控制和支配的，因此人对自身的痛苦和困扰也无法控制和改变。
6、面对现实中的困难和自我所承担的责任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倒不如逃避它们。
7、人们要对危险和可怕的事随时随地加以警惕，应该非常关心并不断注意其发生的可能性。
8、人必须依赖别人，特别是某些与自己相比强而有力的人，只有这样，才能生活的好些。
9、一个人以往的经历和事件常常决定了他目前的行为，而且这种影响是永远难以改变的。
10、一个人应该关心他人的问题，并为他人的问题而悲伤、难过。
11、对人生中的每个问题，都应有一个唯一正确的答案。

信  件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从上次出门后除了给我打个电话请假外，整整一个月没有任何消息了。当时接到电话时，我感到很意外。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这样选择。
L：我想告诉您，那天我看了一期探索栏目，里面介绍西藏、青海和云南的很多地方。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在那个早晨我看到滑过窗前的喜鹊？
Z：（我努力地回忆着）恩，我记得。你还说那天天很蓝，阳光很好，你注目了很久。
L：是的，你居然还记得。我在电视上终于看到了我心里想要的那片蓝天了。
Z：哦，你能说的更具体一点吗？
L：我已经决定出去远行一次。明天的火车票，目的地是西藏、云南，我希望对我的决定您能表个态。
Z：你大概要去多长时间？
L：我想一个多月也就差不多了吧。
Z：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就勇敢地去吧，祝你玩的开心，安全第一。如果愿意等你回来我们再约。

然而一个多月里我没有再接过一次L的电话，我想旅游会给人一种暂时的归属感，这是正常的现象，等她回来再看看情况吧。不想突然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她手写的信，信中这样写道：
“原来把万水千山走遍的感觉竟然这样棒！西藏圣地处处是圣景，多少无限风流蕴涵其中。在浏览祖国山川无限美好，江山如此多娇的岁月里，每经过一处都让我留恋往返，驻足难忘。真想永远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那些逝去的岁月太长容易荒凉，深出的回忆太多无法遗忘……其实管它们呢！何妨于战国之楚地的狼烟烽火，咆哮风雷？自古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我虽为一中华巾帼，苦读寒窗，深谙翰墨，却情愿此刻化身为一仗剑西行之侠客，迎着凛冽的秋风穿梭于白云苍狗之间，在风清水雅中尽享云散卷舒之惬意。四面楚歌之境遇不足取之，唯愿凭一己微薄之力纵横江湖，在闲暇时邀约纵酒，弹剑作歌；失意时一笑了之，问于斜阳；快意时如列子般御风而行，浏览于山川之秀美，驻足于野店茅舍，与岁月共同驱驰，岂不爽哉？”…….
——我注意到，这封信的邮戳自西藏林芝地区。

这之后又二个多月她又音信杳无了，又过了10天我惊奇地发现，第二封信来了。信中又这样写道：
“3个多月过去的时候，我觉得我对一切依旧比较敏感，是因为比较自卑的原因吗？当开始要像平常人一样过生活的时候，我不免想到：“我以后要做什么”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自然就审视到：我能做什么呢？继而才发现：原来我一少学历二少才能三少技能四少积累五更已不再年轻等等。这样一想，感觉尤其恐怖。过去的那些年直到现在，我把青春和金钱都花在了吃吃喝喝瞎折腾的时候，我的同学已安居乐业、稳扎稳打地准备生孩子。有的已从普通广告设计人员变成了名设计师，出席各种尊贵场合；还有的已从助教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学教师，享受公务员待遇；有的已独立开办广告公司，挖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准备创一番事业。我才知道，原来常人的生活是需要积累的，而不是你哪天说收山了想过常人生活就可能过上的。我才不免觉得，自己的青春看来是被挥霍了！纵使我曾经欣赏过那么多创意，看过那么多图片，给那么多的美丽土地留下足迹，在那么多地方保存记忆，但是这些最后只能拿来回忆，却没有办法拿来生活！！！
看来，做人，年轻的时候还是要多积点德。谁说行走改变生活！行走只能改变思想！思想说真的决定不了你的生活。理想的是，在那样一个小桥流水、风景秀丽、民风纯朴的小地儿开家小客栈，闲来三五知己，喝茶品酒，看书抚琴，种地遛狗，更有兴趣还可以斗斗地主，织织十字绣，纺纺粗匹布，刻刻小印章。但这所谓的理想生活又能让我给自己，给社会留下多少财富呢？……”
——我注意到，这封信的邮戳来自云南迪庆香格里拉。

前后两封信件的话有如此差异，说明这段期间L经历了一些事情和变故，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我在第二封信里读出了颓唐和哀怨，甚至有些绝望。我很担心她的健康，因为健康是一种在身体、心理和社会适应三者结合基础上的完满状态，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和虚弱现象。虽然人的各种适应不良不乏来自于早年经历中的心灵创伤和潜意识中压抑的心理冲突，但后天经历的成长痛苦更会让人形成不同的多样人格。在和朋友闲聊的过程中，我渴望从他们身上寻觅到不同的答案，也和老师一起讨论过一些案例，但结果反倒让我有些无所适从。这一次，如果象L这样一个当代女孩再因为我之过而成为对一切绝望的对象，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否面对自己……
早上通过同事告之，她打来了电话说很想来这里见个面，态度就算对过去的这几个月来一次完整的梳理和回顾。我很高兴她能够继续保持对我的信任，因为我格外期待这样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