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知秋之《目送远去》（5）

知秋

【第十天】

即便在医院和家属再三叮嘱下，看望人数与频次依然在密集增加，进入了一个小高潮。今天集团直属领导R女士突然提出要去见D君，我想看来她一定知道不少内情，因为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之前通过某人预先了解到真实情况，所以才立即做出这个决定来的。我们匆匆赶到医院，正好碰到还有其他三位同事在聊D君的病情。
不由分说，她迅速进入状态，用老大姐的角度去宽慰病患，同时用手摩挲和轻拍D的额头，让他能够认出她来，不断报以微笑和温暖之语。我一看就知道，她显然对这样的场面驾轻就熟，一眼就已明白D君已时日无多，但却没有象昨天那位老大哥的失态，始终谈笑风生，权当小事一桩。我想：这也许就是差异吧，从中可以看到她既理智且感性的综合素质，既关怀病患本身，也让在场各方都能过得去，不愧是段位很高的职场老手。
此时此刻，D君不时在迷糊，在被R女士抚头、摩挲和唤醒的过程中，一直难以全部进入意识状态。哪怕就是强颜欢笑，也深感背后承受着身体的痛苦。照例最后勉励一番患者和家属，其实出门后她必然也受到情绪波及，因为不仅当天忘记随身坤包落在另外的车中，同时还想方设法通过各种关系联结拟找到D君的妻子，直抒胸中块垒，盼望尽一份责任。

【第十三天】

这周末过的当然不舒服，一直被手机的各种信息干扰着。D君的妈妈已经发话了，但还是有不少同事得知信息抽空前去探望。周一的部门内部会议主题也再次聚焦在此，开始部门全体同仁都想去，同时把捐款拿过去，但是考虑到医院的有关制度还是选代表前往了。
很多人到了现场，全部被弥漫着的悲伤气氛熏染着，有些人不忍直视，有些人默默祈祷，D君依然在阖目养神，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样。很多同事看到他形销骨立，昔日颇为瘦削俊逸的外表被病魔摧残得无法言明，身上的黄疸完全浸润在皮肤深层，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便打扰更多，纷纷抓紧时间撤离了。想必很多时候，即便他想，但全身的无力感也早就打垮了这个念头吧。

【第十四天】

昨天那么多人来过后，从内心就隐约有不祥预感。上午趁着去医院拿之前的医疗票据的当口，我再一次搬座位坐下想做最后的努力，当我说到：D君，现在愿意说说话吗？没想到回应还是：我昨天没怎么睡，感觉很困。我想这是拒绝交流的明显表态了。可我还是有点不死心，因为内心的紧迫感不断升温，总觉得千万别让他留下太多遗憾，但是一想到这么做是否有违伦理，终于还是没有再逼迫他一步。及至后来他走后，终觉还是唏嘘一场。而下午Z君也感觉不好，抓紧前来看望，但是留下的话却是：你走吧，你走吧，别在这里了。在我看来，即将步入生命终点的人应该瞬间洞若观火，圣明烛照了，居然还会拒我们两人于千里之外——因为我们从一般角度来看，其实是他同事关系中最不亲近的两个人。多少有些讽刺意味的是，最终是我们陪伴着他走完最后的这段时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