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言之三:无需答案
想到:从出生开始,人所认识到的世界原本就更多只是混乱与不确定着;成人的过程,也只是不停地在这一团原本看来混沌混乱的世界里学习和演练如何勾划区分出明确规范规则的努力。
像曾见到的他人言:在一个秩序分明规则准确的世界里,人好像以为能够活得更有尊严一些。
这确是生长与分化的一个阳动的方面,但这并不见得必然是绝对的所有,如果没有秩序没有解释没有确定性,还要不要活?那样没有逻辑合理性的存在和利益,还算不算活着?那样活着,还有没有自觉为人的尊严?那样貌似消散了尊严,还能不能坦然有力活着?嘿嘿,嘿嘿……
衣服是什么?唯有人,在原本的毛皮之外,对一些外物装贴出来的材料与意义标符的组合,给予那样重大的生命意义看待;重视不是过错,但现实里穿上的衣服脱下来容易,精神世界里的衣服穿上之后,能自由脱下来?
深一点地说:衣服意味着作为人的尊严,而尊严的前身,是意义的定义与信奉,或者再深了说,是一种对确定性的固化和依恋。
当意义都消散,当尊严不再成为支撑,当再无确定性可有,会怎样?
活着就是活着本身,而不是因为秩序不是因为逻辑不是因为尊严;就像人的身后有影子,各种各样大小长短浓淡的影子,但你把所有可能的影子攒在一起,也不意味着那就是人了。
有言曰:人的世界起源于概念
就像道家所言“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也就是佛家所言“万法唯识”
概念、名言、识……这些就是人的意念的投影留痕;
而语言、逻辑、思想、哲学……就是万千繁复影子之间编织勾划出来的不同秩序规则,可以从中看到某些存在的美感和意义;
“悟者转法华,迷者法华转”,于是有时是人带着影子跑,有时候是影子蒙着人打转;
看简单了,就容易觉得没趣儿。
《肇论》言:“谈真则逆俗,顺俗则违真”
若不舍得勉强陪同那些影子游戏,其实还是少说话的为好。
答案首先是为了满足舒慰“问”的饥渴感;对答案的寻求或许可以让人在其过程的消耗消磨中以为有某种意义可供追逐把玩,或以为向自己实现了某种证明和努力得偿,借以遮掩和推脱掉一些内在的紧张或茫然。
我看得简单:世间那么多的事,看来合道理貌似可解释的有三成就挺好了;而那些解释或不可解释,我都一样活着,不妨碍。愿意附和时候我就踏踏实实去诚恳附和,不愿或不容去附和时候就耷拉眼皮睁眼睡觉,很简单。道理解说,随手拈来,信手散去;若有信,自有真实可言可倚,若不信,多言也只是肥皂泡泡过耳破灭的空虚幻戏而已,不值一钱。
很多认识上的东西只是在描述一种存在的惯性,惯性有或没有,惯性得宽大或狭小一些,惯性得长久或短暂一些,都不是过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谁的错;也不是什么成就,也无需兢兢业业地依恃执仗;这样就这样,那样就那样了呗,为什么不能这样不能那样?说我好,随你;说我不好,也随你。
有时我会游戏其中,有时也会利用它们一二。
但我不需要仰仗那些惯性的描述而取得生命经营权,也不需要向它们谄媚献祭。
我会尊重,但懒得去迷信;犯不着,没那么重要。
我承认与相信:真相是存在的
但我不相信它会存在于这些连我的肤浅都关不住的影子游戏里面
真相不可言说,不可猜度,也不可能妄图吞食掌控
也许某天我终于能碰触这世界最底处的真实,我敬畏和等待着它的来临
当然也许永远不能,那我一样敬畏和等待
种种意义的制定与维持,只是落水人手里的那一棵稻草。
人落在水里,本能是要抓一点什么东西在手里的;一棵稻草或是一棵圆木,本质没有太多不同,如果人离不开这水的话。
其实,如果不贪恋痴迷于挣扎本身,人自然是可以漂浮在水面上的,虽然不一定什么样的姿势更加优美可观。
当人如果真正意识到自己落入的是海,再大的圆木再大的船,本质也只是一棵稻草;这时候的信念,还要不要?而这时候的信念,又有多少真正会为这或大或小的稻草而生?还要寄予多少顶礼膜拜死死搂住?
也许前面的话看来有浮夸之嫌,补充一下:黄河有岸海无边,也许有些人是真舍得跳海里也愿意且能够在海里长待,若不能够,口里艳羡赞叹但实质是承担不了海,那就找个有安稳边界的江/河/湖去停靠,有了边界,秩序就容易稳定建立起来,可以取得难度不那么大的安稳,也看来惬意舒适。
活法有很多种,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放心,只要真心愿意并稍作努力装扮,每个人都能找到足够充裕的附证点缀可以让自己的存在模样得以合理化甚至神圣化,如果自己甘愿满足的话;愿各取所需,各得安然。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么?
结网,结网,结一辈子的网,流走的是时间和曾经真诚鲜活的希望,缚住的是自己的心和手脚。
跳下去,像鱼一样地睁开眼,和水一起游动,你已经是一尾鱼;敢么?
相忘于江湖,其实是极其富足悠游和大自在的一种状态;庄子的慨叹,其意旨原在江湖之汪洋辽阔,哪里只纠结于作那小家子气的相濡还是相忘之宣判,偏偏真正能放开胸怀同领江海辽阔的人少,更多只敢惶惶然守着彼此嘴角一堆口水泡沫索求那点貌似满足的虚影安慰;人看不开的时候,给他整个天,也还是觉得不如自家井里看到的那个更圆更有美感。
这话说得轻狂了点儿,我也一样有属于我的别样狭隘无知虚伪退缩,只是平时都收着藏着不让太多人看见,呵呵……
好像能写很多,但又觉得了无意义,于是删删剪剪最后潦草搪塞着就这样作结吧。就算我能鼓吹出再多一堆泡影,但这样的鼓吹也彰显证实不了更多什么。
问或答,有意义没意义,可以确定与联系或感受到些什么……都只在具体时候具体情境下才有一定程度的真实性和诚恳度,关键在于那个具体鲜活的当下时刻:什么时间,什么位置,面对什么人,什么样的心念得以相遇和绽放。哪怕有限,哪怕粗糙,哪怕不那么美妙优雅高明,但有着任何精细巧妙圆满的虚想都无法比拟的当下真诚。
都说活在当下,若真个在当下里,自然拥有当下,也才可能体会与理解当下;又与这些文言妄想的虚影作意勾当有什么关系呢?前面种种戏论,终究只是一些玩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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