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不大

易明

1 楼
留奈        
长不大
小时候学跳舞，舞蹈老师很凶很凶。
她不爱笑。
她骂起人来好难听，好歹毒。
我们动作做不好，她会打人，会掐人。
她经常生气，她自己很努力，但我们都达不到她的要求。

我好怕她，不想去上课，但是父母说，不行。
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被她和父母夹在中间的日子开始了。

我胆子很小很小，躲在最后一排。
渐渐地，我被换到第三排，然后第二排，然后第一排。
但不知不觉就被提到她的眼皮底下。。。可怕。。。太可怕。。。
她说，从今以后你就站在这里了，你站在这想躲都躲不了。
全身都暴露在她的视线当中，我紧张的近乎窒息，近乎绝望，那种紧张的感觉深深刻在我脑海中。
紧张的定义是人体在精神及肉体两方面对外界事物反应的加强。
这么说来，那时的那种紧张，是对老师恶狠狠言语的加强。她一定非常非常的恶狠狠，用劲全力来说这句话，让我体会到如此的紧张和害怕。
不仅如此，她的目光更像突鹰一样，恶狠狠的盯着我，感觉就像被尖刀一刀一刀刺在身上，每一刀都刺出一滩血,一滩又一滩的沉淀起来，积累着对她的厌恶和恐惧，想起她的脸就另人毛骨悚然，令人望而生畏。
甚至，连周围空气都僵住了，所有人都害怕着她，害怕她给的伤害。
我战战兢兢的做着每一个动作，尽量得让她满意。
害怕她的苛刻，她的挑剔，她的不满足，化成奚落与讥讽，落在我弱小的肩膀。

终于还是逃不过，被挑上做她的演员，做她的棋子。那次排一个节目，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一起加排练，按照编排，我尽全力，完成着动作。
可是，可是，还是逃不过厄运。
她说，排练就你一个不笑，不练会笑就别站回队里！
在所有人注视下，我一个人站到空旷的舞蹈教室的最前面，对着镜子，边流着眼泪，边尽力傻笑着。
心理纵有千般不悦，也只得咽进肚中，挤出虚假的灿烂笑容，换得一个归队的权利。
那年我１０岁。
后来，被她挑进她正式的编排队伍。
在入队半年的汇报演出中，她当着所有学生和家长的面，叫嚷着，说她招我入队是个严重的失误，她对我失望透顶，怎么当初就瞎了眼招了我了呢？
在所有人的面前，这些话，很侮辱，很侮辱，我好难过好难过，没有人告诉我，她说得不对，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有我的价值。老师啊，为什么你要这样的打击我呢！？我小小的自尊心一点点地滑落进深渊，让我越发怀疑自己的价值，我在这个世上存在的价值。
父亲同样的气愤，同样觉得侮辱，但却仍然让我跟着她练。。。
父亲，你那么爱我，却为何不救我，任我的心经历伤痛，经历磨难，你是真的爱我么？或者，只是你的娃娃，按照你的希望成长起来的娃娃，她在喊痛你都一点不知，因为你也是小孩子。还要妈妈疼的孩子吧！
你给娃娃的爱，使她有能力战胜痛苦，使她终于让老师另眼看待，使她得到重用，使她扬眉吐气。
可是，老师仍然不会放过她。
那个自尊心受伤的小小她。
老师会因为一点小事，带着所有同学一起嘲笑她，笑她缺心眼，笑她弱智。为了白色的塑料桌上的一个喝过的废纸杯，找不到垃圾桶的她四处转。她有点近视，又不能带眼镜，寻觅东西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
老师在不满意她的动作时还是会踢她，踢在踮起的脚踝上，她一个跟头便载了下去，然后再慢慢爬起来。
大家一起照相的时候，她总是躲在离老师很远的地方，离危险很远的地方。
在老师的视线下，没有安全。
同样，同学们也不会放过她。
排挤，奚落，嘲笑，她们一个不差得学着老师的举动，获取难得的乐趣。
那年出国访问，我们几个人被分在套间，里面一间三个人住，外面一间一个人。不用说就知道肯定外面那个留给了我。
夜晚如期而至，她们关上了门，窗外异国的景色无法吸引我，我感到的只有无限孤单，那晚，我清楚得记得我把自己捂在被窝里，静静的哭泣，生怕她们听见，又要讥笑我。
在宾馆里的那些天，糊里糊涂的总是我，老师通知大家开会，不记得事的我被剩下一些心地善良的老师一同嘲笑着，这么多的大人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有多么难过，有多伤心，没有人知道我曾静静地哭泣过，更别提安慰和保护。那个孩子的心里只有不停得叫着疼，叫着请停手，但不会有人听得见。
出国归来，电视台来采访。众多的孩子见到家长满心欢喜。只有我一个，见了父母泪流满面的，摄像机对着满是伤心的我照啊照的，旁边的人帮着解释，说孩子没出国远门想家啦，吃不了苦啦，之类的话。
我不管，我只是哭，我只是想哭，出国的经历令我痛苦，我好伤心好伤心，多渴望着父母的安慰，哪怕是抱抱，哪怕是推开那讨厌的镜头，我是多么希望你们这么做。但，父母也随着他们附和着，并拿起相机为我拍照留念。
我是多渴望你们的了解啊！
无言，唯有泪千行。
老师仍然折磨着我。
因为我近视，看不到示范动作，她嘲笑我榆木脑袋，说，我怎么不看别人伸几个手指，她骂着我，我难过着，忍受着。直到她走过了，把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我心中的血液都近乎凝结。
因为我第一遍跳快了，第二遍跳慢了，骂我。
那是她第一次委以我以重任，我从人堆里缓缓的滚地而出，担当队首。一遍又一遍，每次我都找不准拍子，每次我都被她辱骂一次，每次我都心惊胆颤，但我已经慢慢学会忍耐，学会适应她的粗鲁和无礼。
为了保证我们在演出时万无一失，她在表演前开大会，她说，你们谁出错，我回来找谁算账。多么可怕！这么另人害怕的一个女人要找你算账，一个11岁的孩子如何应对的了这样的事情？她除了被威胁，除了怕算账而无尽的害怕以外还有什么？！
痛苦的两年，使我无法无法长大。
2007-9-10
2 楼
西山左拾遗
    痛苦使你因此拥有了灵魂的深度。你今天除了可以用这种深度来观照昨天，抚慰创伤外，还可以用这种深度观想未来，超越平淡。我们期待结识你，一个优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