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伴（外一首）

坐火车向北方去
身陷旅伴的重围
无声的农民，衰老的脸
不喝一口水。尖叫的孩子
已经沉沉入睡

母亲的目光空空
灵魂在家乡
做不完的家务
以及积劳成疾的丈夫
他躺倒下来只是一把土

我听说他们推倒了房子
赶往南方开放的都市
土地和宅基变成噩梦
带不走的老人
在河边搭了草棚等死

棒子队下乡来催收
只有躲在夜色里的狗儿才敢
表达不满，并牺牲
成为乡政府的夜宵
座中腼腆的青年是我的学生

更多的乡人们
无法拔出根子
一年的血汗要带回家
弥补靠土地无法种出的捐税
这一再的剥削，到底归了谁？

在城市饱受歧视
工资被拖欠、压低
建造着文明，生存着原始
随地便溺，顺手牵羊
生活的底层无法细述

我穿着洁净的布衣
捧着村上春树的小说
寡言少语。不敢面对
旅伴的重围。彼此之间
一半是麻木，一半是戒备

关于农民和农村
经济学的同事有篇专著
讲出的道理骇人听闻
（他是农家子弟，一位讲师
满怀忧思，满腹经纶）

但我深信这社会庞大的母体
最需要安慰而不是觉悟
更不可能流血抗争
暴政的轮回必定要终结
城市一定会拥抱乡村 
                              20020925

露台

 

我站在露台，满目秋树

 

 

远方的大城市依然沉睡

在灰色的天幕，她的名字

叫上海。我被凌空构架的

高速公路，分隔在江苏

 

常常在打字的时候，智能拼音

 

 

从空格中跳起的词汇

是“伤害”。这样的巧合

难以忽视，比如此时

我站在露台，满目秋树

 

晨风清凉，这灰蒙的天际

 

 

本该是日出的时候

但低压的云层主宰了天地

我站在露台，满目秋树

农民的房子写满了“拆”字

 

陌生人在楼下的马路上跑步

 

 

我承认生活有许多常规

就象季节变换，人物消失

然后在完全陌生的地方出现

接到手机短信：你在哪里？

 

我在露台，秋天已经深入

 

 

到了骨髓深处，催生了白发

很难说上海就是天涯

在我心中版图，她碰巧

是伤害，来自偶然的空格

 

晨风吹来东方的凉意

 

 

中年以后，处变不惊

不计较开始，也不在意结束

我观察满目秋树在风中立定

片片落叶是青春的日子

               200209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