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韦小宝

——易经心理学互联网交流群微课第35次

主 讲：颜 浩（西山） 录音整理：辰悦

2018.3.14

咱们今天要讲一讲韦小宝，这不是一个真人，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但这是一个特别具有原型意义的虚构的人物，所以我把他拿来讲一讲，是因为我们正在讲阿尼姆斯这个系列。韦小宝是比较独特的一个现象。金庸一生创作过很多的武侠小说，一些我们耳熟能详的比较有名的作品拍成了电影或其他形式，还比较多。但其中有一个比较独特的就是韦小宝，也是金庸晚期的一个作品，早期金庸可能写过的是乔峰啊，杨过啊等这样一些光明磊落的、回肠荡气的英雄形象。但是《鹿鼎记》的韦小宝真的是一个另类。韦小宝是一种既可能又不可能的存在，是金庸刻画出的一种能把生存本能发挥到极致的人物原型，各种超我、人情道义、王侯将相、江湖侠盗都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但是，金庸为了塑造他，也不惜牺牲了七位足以胜任各色阿尼玛投射的优秀女人，如果加上罗刹公主索菲亚，应该是8个。还有一大批名门世家子弟、高僧大德、绝世武侠、达官贵人、英雄好汉都倒在了他的面前。所以金庸是强行打造了一个屌丝逆袭的绝版巅峰之作，那所以就只能是虚构的啦，这是不可能的一面。但是如果我们度量韦小宝这样一种角色，等而下之，拥有韦小宝某些侧面特点的人则比比皆是。往前数，比如魏晋时期的贾充，北宋末年的高俅，都算是比较有点名气的无节操混混，这算是可能的一面。在今天，也有那些能在上级面前下跪，在下级面前颐指气使，拥有数百个情妇，上亿个赃款，人前端庄，人后下流，但也还为老百姓办了一点实事，居然官声口碑还不算很差的市委书记们，可能比高俅贾充之流更接近韦小宝一些。大家可能听到我的话里边充满了对韦小宝的不屑和批评，其实不是这样的。话说那些官场混混，其奸恶远在韦小宝之上，而远不如韦小宝之可爱，也没有韦小宝之首施两端、左右逢源的运气，他能既为了康熙，又照顾好陈近南，把两头都得罪转化成两头都讨好。韦小宝还有天字第一号的逃功，总能从复杂险恶的格局中脱身而出，满载而归。“屌丝”们可以说是被韦小宝强烈地吸引，羡慕嫉妒恨加爱，以至于娱乐界先后动用八位人气偶像巨星来演绎韦小宝的故事。我个人觉得陈小春版的韦小宝比较有味道，黄晓明的太帅了，味道不太对头，无厘头周星驰也不错，不过我们看不到韦小宝，看到的是周星驰。我简单捋一下韦小宝的故事，一边捋，一边会做一点点评。

韦小宝是扬州妓女韦春花的儿子，父亲是谁，那就不得而知。小小的韦小宝，因为他生长在妓院戏楼里边，所以他经常跟随母亲去看戏听书，他就十分的羡慕那些戏文里边的英雄好汉。大家注意，这是韦小宝积累知识、学习做人的地方，这样一种积累和学习倒也是心无挂碍，没有什么说教，也没有人老是拿个戒尺来打他的手心，他完全是自由地吸取他的精神营养。他所吸取的这些精神营养其实颇具有理想主义色彩，但是在后续人生中他却以极为现实的功利的手腕去办事。这是为什么呢？这在中国也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英雄的种子奇妙地生长于流氓的土壤中。这在以孔教塑造人格的中国常常是出乎意外，其实意中的事实。比如汉高祖刘邦吧，那就可以说是一个流氓出身。那韦小宝呢，为了做英雄，他凭一时之勇救了一个江湖好汉叫茅十八。那茅十八就非常感谢这个韦小宝，于是把他带到了北京，于是韦小宝的发迹之路就开始启程。

到了北京以后，韦小宝被两个太监劫到了宫里边，结果他施展诡计摆脱了太监的迫害和虐待，并且把他们弄残、弄死，然后冒充那个小太监在宫里边做起了假太监。韦小宝是一个非常好色的人，这当然出于一个男性的自然本性吧，所以后宫三千佳丽对他来讲，真的是一个充满吸引力的地方。他的生活方式依然是有他自己的轨迹的，比如说他会偷偷地溜出宫去赌博等等。有一天，当他赌博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一个穿着非常华丽的少年正在练武功。他就兴致勃勃地上去跟他交手，因为韦小宝通过看戏花还是学了几招拳绣腿的，再加上小聪明，于是他就跟这个少年交手。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少年其实就是未来的康熙大帝玄烨。这位少年刚刚进即位不久就碰到了一个难题，就是顾命大臣鳌拜是一个武艺高强、令人忌惮的人。少年康熙跟这个鳌拜在一起的时候，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很多事情被鳌拜所左右。于是在《鹿鼎记》这个故事里边，康熙利用了韦小宝，韦小宝也献谋献策，把这个鳌拜给杀掉了。鳌拜同时也是当时的反清组织天地会所要猎取的对象，所以天地会也非常欣赏韦小宝。于是韦小宝在一天之内同时成了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的关门弟子和康熙大帝特别宠幸的近臣，于是他的双料人生从此开始。

其实不止是双料人生，他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缘。这是金庸为我们编排的，韦小宝接触到了神龙教，并且了解到康熙的亲生父亲顺治在五台山出家这样一种绝密的消息。于是韦小宝就代表康熙去寻找顺治，在五台山他就遇见了自己生命中的妻子双儿。但是他们两个都被神龙教劫持到了神龙教的老巢——辽东的蛇岛。神龙教似乎是一个内部很不稳定、很不团结的这样一个秘密的教派。韦小宝到了神龙教总坛以后就发现并且利用了这一点，他得到了教主洪安通的信任，甚至还混到了一个比较高级的白龙使职位。他本来是一个被劫持的人，现在却成了神龙教的高层白领，这再次显示了他把问题转化为资源的超级功夫。

成为这个白龙使以后，他就获得了自由。于是他就返回北京，向康熙汇报了自己的见闻以及关于顺治的信息。但是康熙为了掩人耳目，却让他到少林寺去出家。于是韦小宝在皇帝的命令下，有了一段当和尚的经历。而且不出道则已，一出道就地位很高，成了跟少林寺方丈同辈的晦明禅师。但是一个人的本性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戒律其实是一面镜子，就能照出人的本性来。他在五台山就纵酒狎妓，屡犯戒律，把一个千年古刹弄得乌烟瘴气。鲁智深在五台山的时候也曾经到佛台拉屎，到山下喝酒，似乎是一个道理，但是不同的是，鲁智深终究是一个不好色的真英雄、自在佛，而韦小宝终究是一个好色的混世魔王。

机会很快就来了。韦小宝出寺门闲逛，看到了水塘中游泳的阿珂和阿琪两个美女。他就被阿珂的美貌深深地吸引了，他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然后就开始施展他的伎俩，哄骗这两个少女。当两位少女去少林寺寻找师傅的时候，跟山门的小和尚打了起来。韦小宝参与了这个战斗，结果就抓了这个阿珂的胸部一把，阿珂感觉受到了侮辱，就要割颈自刎。这个古代的女性对于自己身体，尤其是跟性有关的这个器官是非常的珍视的。她们认为这就是贞洁所在，如果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所玷污了，那要么就是死，要么就是从，她是一个刚烈的女孩儿，她不愿意从，于是她就选择了死。韦小宝把她救了下来，当他给她治好了伤，解开她的穴道的时候——当然这里面金庸虚构了一个点穴的武功，这个其实是不存在的——阿珂醒过来以后，就把韦小宝刺伤了，并且逃了出去。这个时候韦小宝非常的伤心，感觉自己都不想活了。在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出来，到底韦小宝还是一个有真性情的人，倘若没有一点真性情的话，在这里还玩世不恭，其实也就了无趣味了。后面在追求阿珂的过程中种种洋相百出，都是他可爱的本相，他真性情的流露。可能除了对阿珂、双儿的情感，他对其他几位亲密女性恐怕都只是贪恋美色。

韦小宝总能以自己的这个灵活的头脑、小聪明来解决一些危难的格局。比如说劝退蒙古王子葛尔丹，他们到少林寺来挑衅，被韦小宝给劝走了；或者说，打败围攻五台山清凉寺的道士们。在五台山清凉寺里边，行痴大师其实就是顺治皇帝，韦小宝带着这个顺治皇帝假扮成道士逃离了清凉寺，这样的就让顺治和康熙得以重新见面。

当康熙遭遇九难师太行刺的时候，韦小宝挺身而出，舍命相救。舍命相救，是韦小宝罕见的一种深层人性的迸发，是超越了混混自我的潜能的一种显现。但是我们也别忘了，如果没有康熙，也就没有韦小宝所在意的一切——他的爱，他的荣华富贵。在韦小宝所有的恩主里边，康熙是最大的，也是最为根本的，最为重要的一位。

韦小宝跟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技巧是寻找共同利益。所以他用刺杀鳌拜这件事又说服了九难师太，因为鳌拜也是九难师太的敌人。九难师太是谁？九难师太的真实身份是明末崇祯皇帝的女儿长平公主。相传明末皇帝有一笔财富，这笔财富究竟在哪儿呢？在慈宁宫有一本书《佛说四十二章经》，其实是藏宝图的一个幌子。九难师太带着韦小宝到了京城以后，就通过过去的一个老宫女——就是从明朝到清朝一直在宫里边服务的宫女，找到了这个藏宝图。他们带着藏宝图来到崇祯陵墓的时候，韦小宝没想到就再次见到了那个刺伤他，扬长而去的阿珂。阿珂是谁？阿珂居然是九难师太的徒弟，而且是明末著名的妓女陈圆圆的女儿。看来这些人都出身名门，唯独我们的主角韦小宝是真正的屌丝。韦小宝故意装可怜，然后让阿珂发挥她的刚烈的性情，最后九难就阻止了阿珂。当九难师太因为这个《四十二章经》被喇嘛追杀的时候，韦小宝又利用他的小诡计，干掉喇嘛，然后带上阿珂和九难师太一起逃亡。在途中又碰到了阿珂的朋友郑克塽，郑克塽是台湾的郑家的二公子，就是郑成功的后代。所以可以看到，这个阿珂、九难师太，郑克塽身上都带有明朝的影子。在明清交会之际，两方面的力量角逐，一直没有完全的停止。韦小宝就需要在这两股力量里边去寻求生存的空间。郑克塽和阿珂显得比较亲密，同行同止，所以韦小宝心里边耿耿于怀，感到非常的嫉妒羡慕恨。人家可是一个世家公子啊，而自己是一个妓女的儿子，所以心理上的自卑感是难免的了。韦小宝哄九难师太开心，九难师太就传授给韦小宝一个神秘的武功叫“神行百变”。在韦小宝、郑克爽和阿珂的这个三角关系里边，一开始的时候韦小宝处处落于下风，所以他千方百计地作弄郑克爽来泄他的私忿。

当时天下的形势是平西王吴三桂在云南逐渐的做大，让康熙觉得很不放心。吴三桂有称雄西南的野心，所以康熙决定要撤回先祖给予吴三桂的一些权益，武力撤藩。但是为了稳定吴三桂的心态，为了安抚吴三桂，康熙要把妹妹建宁公主嫁给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韦小宝就成为康熙的特使，带上建宁公主去云南，但是在路上，韦小宝就把建宁公主搞到了手。当韦小宝把建宁公主交到吴应熊手上的时候，建宁公主就不答应了，建宁公主竟然把吴应熊给阉割了。韦小宝一看这样事情给搞砸了，于是就干脆把吴应熊给挟持了，带上建宁公主一起绕道湖广，又返回了京城。所以这个事其实是被韦小宝自己给搅黄了。

再说这个神龙教，它跟吴三桂和罗刹国都有勾结，罗刹国原型就是俄罗斯。估计它的渊源是什么呢？因为吴三桂最初的时候是在辽东带兵的，而神龙教的起源地就在辽东，罗刹国势力已经渗透到了辽东，所以神龙教跟吴三桂和罗刹国都有勾结。韦小宝奉命带了大军去剿灭这个神龙教，结果还没有到这个目的地，自己就成了神龙教教主洪安通的俘虏。当年的白龙使者如今成了阶下囚，但是他仍然满嘴跑火车，想通过马屁来欺骗洪安通，这个时候的洪安通就没那么好骗了。然后运气总是非常好的韦小宝又得到了救星，他的双儿，就是他去五台山时喜欢上的那个姑娘出手来救他了。当他被救出来以后，神龙教就命人追杀韦小宝。

韦小宝和双儿一路向北逃跑，居然跑进了罗刹国的军营。韦小宝找到了新的救星——正在这里巡视的罗刹国公主索菲娅又被这个韦小宝蛊惑了。他伶牙俐齿地就把这个索菲亚公主给骗到手，做了露水夫妻。然后他就跟随索菲娅公主去了罗刹国。索菲娅返回了莫斯科赶上沙皇病死，韦小宝就利用这个机会帮助索菲娅发动了宫廷政变，当上了摄政女王。索菲亚于是封韦小宝为远东伯爵。然后韦小宝得以借这个缘由，带着罗刹国的使臣回到北京。于是清朝和罗刹国就签订了合约，消除了罗刹国这一个背后的祸患，韦小宝因此被康熙封为一等忠勇伯。

再说这个吴三桂的谋反立刻就要行动起来了，于是为了让天下人心倾向大清，不再跟吴三桂跑，康熙决定让韦小宝到扬州去为当年清兵下扬州时坚守扬州的汉民族英雄史可法修建忠烈祠。韦小宝趁这个机会正好衣锦还乡。他悄悄溜到丽春院去探望他的母亲，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早就已经成为很多人猎取的目标，他到了妓院就陷入了江湖人士的包围。但惯于作奸耍滑的韦小宝用迷药将所有的人都迷倒了，并且将六位美貌的女性收入了自己的囊中。哪六位呢？一是神龙教教主洪安通的夫人苏荃；二是沐王府的沐剑屏；还有叫方怡；还有阿珂；还有江湖侠客王屋派的曾柔；当然也有自己一直所喜爱的双儿。他把这些人都迷倒并且占有，使得阿珂、苏荃都怀孕。这里呢还真的是金庸很放肆的地方，他敢这么写，一方面我想是因为“屌丝”们带着色情幻想强烈期待，你不这么写，老子就不爱看你的书了。另一方面呢，可能古代的妇女讲究三从四德的这样一种格，身子被玷污，生米煮成熟饭就容易顺从，但是那都是性格懦弱的普通人，这些人可都是当时的人中女杰啊，难道就因为被迷奸过了就完全地听凭摆布吗？所以我觉得这当然是胡扯而已，其中有些人可能本来就跟他是有友情或者爱情的，像双儿啊，或者是阿珂，都是有点关系的，这还好说。金庸让很多年轻男子觉得自己生得太晚，生不逢时啊。

好，又有两位侠客要去刺杀康熙了。那么同样的，韦小宝出于他自己的利益考虑，他肯定不会允许康熙遇难。于是他就成功地掩护了康熙，但是刺客就将他的身份给揭露了出来。于是康熙就用重兵将韦小宝的府邸给包围了，因为在韦小宝府中窝藏了一批重要的人物，就是天地会的首脑在他那儿开会。康熙就勒令韦小宝戴罪立功，亲自回府捉拿这些天地会的英雄们。韦小宝实在不忍心加害师父陈近南和天地会的兄弟，于是把他们全部都救了出来，自己就畏罪潜逃。这是良心之举，他还没有到了那种特别邪恶的地步，这真是一个良心之举。他能这样做，一方面是他有真性情在，另一方面就是，其实富贵对他而言也是过眼烟云，他能取则取，不取也罢。他从来都“不差钱”。

韦小宝畏罪潜逃出京在逃亡途中又被神龙教教主给逮着了，然后带回神龙教的蛇岛。神龙教还是像过去一样，内部充满了重重的矛盾。其中有一位神龙教成员就说出了教主夫人怀孕的秘密。于是洪教主就发狂了，他因为他的妻子的背叛，就大开杀戒，于是神龙教内部人心慌慌，大家为自保一起团结起来攻击教主，但是毕竟教主的武功高强，就通通被杀。韦小宝趁这个腥风血雨的机会暗算了教主，并且在教主洪安通临死之前让他知道，苏荃，他的夫人怀的那个骨肉是韦小宝的。这对于这个刚愎自用、极端骄横的洪教主来讲，恐怕是死不瞑目的，一种特别刻骨铭心的恨，他真是被韦小宝坑苦了，玩残了。

韦小宝就带上了几个美女，苏荃、建宁公主、曾柔、方怡、沐剑屏，就离开了这个神龙岛逃到了一个叫通吃岛的地方去避难。话说追杀韦小宝的当然不止神龙教了，因为他放跑了天地会的兄弟和教主，所以清廷也在追杀他，施琅——我们知道施琅其实也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一个名人，一个武将，带兵收复台湾的，他带了清兵追上了这个通吃岛。然后这个时候救星又来了，韦小宝的师傅，天地会的陈近南带人把施琅的清兵给打跑了，这样韦小宝就得以安心地带着他的七位夫人住在通吃岛上的一个山洞里。康熙皇帝知道了这个情况以后，顾念自己和韦小宝的少年情谊，就不再派兵追杀了，放过韦小宝。

事情到这还没完，因为罗刹国向东方侵略渗透。比如说在大清西端的伊犁河谷闹事，在远东黑龙江流域侵蚀大清的土地。康熙皇帝决心要向罗刹用兵去收复失地。因为韦小宝曾经去过莫斯科，懂点罗刹的语言，并且跟罗刹的摄政女王索菲娅有一腿，于是康熙就将他召回了京城，封他为鹿鼎公——现在成公爵了，原来是一等伯爵、抚远大将军，命他出兵罗刹国。韦小宝看康熙皇帝不再拿天地会的事情跟他较劲，于是他就高高兴兴地领命去鹿鼎山，按照康熙皇帝制定的战略连连得手，打败罗刹军队，迫使罗刹的使臣再次坐到了谈判桌前，签订了新的合约。

韦小宝的麻烦看来是不断的，因为天地会仍然在活动，虽然说他们的当家人已经去世，于是康熙觉得韦小宝这会儿该听话了吧，那就命他去剿灭天地会。但是天地会的兄弟们却希望他能够继承师父陈近南的遗志，担任总舵主。这个时候韦小宝面临了难以协调的两难冲突，他对康熙皇帝是有忠，对陈近南讲义，忠和义这个时候真的难以两全啊，怎么办？金蝉脱壳！他就来个弃官而逃，他声称要回乡探母，孝道嘛，康熙皇帝也没得说。于是他就领了七个老婆回到扬州，接上了母亲韦春花，然后呢，悄悄地隐姓埋名，选了一个偏僻的、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生活了。从此韦小宝就离开了大众的视线，也离开了皇帝的视线，离开了所有的纷争和冲突，安享他的后半生。

金庸自己评价这本书是这么说的，他说我写这本书的时候会想起鲁迅的《阿Q正传》，想起他所说的中国人的精神胜利法。于是他就想换一个角度去探索这个精神胜利法，他写的是一个能够得到富贵的阿Q，而不是一个寒酸贫困的阿Q。但是我觉得金庸的无意识其实远比他的意识广阔深厚，当然啦，基本上谁都一样，我们的无意识是跟整个世界相连接的，而我们的意识暂时往往是局限在自我和自我的生活领域。金庸写出了韦小宝，但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地吃准吃透韦小宝，还得听评论家的。另外呢，跟鲁迅相比，金庸写的是一个原型，而不太可能是一个实相。而鲁迅的阿Q，他既是一种精神原型，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物，也是实相。《鹿鼎记》本质上更像是一则寓言，虽然篇幅极大；《阿Q正传》虽然只有两万字，却是真正的小说。

我在百度搜索了一下人们对于《鹿鼎记》韦小宝的评价，我觉得比较有意思、比较肯定的是中国武侠文学学会的副会长陈墨的一段评价，它有两部分，第一：韦小宝是靠自己的本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卑贱而又顽强，痛苦而又麻木，遭受欺凌而又自得其乐，他无疑适应了这样一种特殊的生活环境，并且还如鱼得水。他能够利用一切方法不择手段地自我保护，从而确保自己的生存，生存第一，其他东西与之相比都微不足道。这一段我觉得是点中了关键。第二，韦小宝当然不是英雄，也不是恶棍；不是君子，也不是坏人；说他目不识丁，却又机灵善变；说他不会武艺，却又逃功精妙；说他卑鄙无耻，却又对康熙有点忠，对天地会有点义，对母亲有点孝，对吴三桂有点民族恨，也算是一点节气。所以弄不好，这个家伙还能搞出一个“忠、孝、节、义”的大匾来挂一挂，叫你哭笑不得。这个分析很到位。

我觉得其实韦小宝内心深处还是崇尚英雄的，这个跟他早年知识积累、学做人的熏陶是有关系的。他崇尚英雄，内心也有一个英雄，但是他并不能成为真正的英雄，是因为他的手段和方法太不英雄了，下三滥。而他所采用的这些坑蒙拐骗，这样一些手段和方法，当然也是他早年生活所积累的一些经验，所谓草民生存的智慧。

毫无疑问，作为人物原型的韦小宝，他的保护神是赫尔墨斯，第四阶段的阿尼姆斯代表如果提前现身，取代、跳过前面三个阶段的发展任务，那么现实外向的个性就会出现投机取巧、能言善辩、聪明狡诈，玩世不恭、高品位好色、贪纵欲望这样一种面目，而精神内向的个性则可能是少年老成、皓首穷经、与财富绝缘，在女色方面显得闷骚。

像韦小宝这样的人，顺利的时候会左右逢源，化解冲突；不顺利的时候，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他的自我与自性在很大程度上是贯通的，他能够利用一切，转化一切为己所用，不拘一格，这个是他的优点。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幻想，韦小宝这个人物本身就是幻想的结晶。一般意义上，真正的人性必有格，并且被格所限，所谓人格，它会让自性的流动变得凝固，因为有人格，总有让自己跟境遇相冲突、相抵牾的时候出现。韦小宝也是一再遭遇这种冲突格局的，因为他还有真性情在，也就是说他有一个基础人格在。但是普通人根本做不到韦小宝式的圆滑转圜，而英雄可能力挽狂澜或者以卵击石，甚至为了人格尊严而牺牲生命，成全自性的特殊意义，比如岳飞、文天祥。因此，对于普通人而言，韦小宝是娱乐至死，娱乐至死而已，你不可能全然象他那样的活法。如果非要问能吸取学习到什么，那就是对自身生命的爱惜吧，碰到难过的坎儿就自杀是没有道理的。然而我还是觉得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歌更让我们警醒：“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自由代表了有情生命的最高的、最尊贵的生存境界，逃遁大师韦小宝在最终面临两难抉择的时候选择的也是自由，只不过必须隐姓埋名，使得自由大打折扣。而在到处装满了摄像头，出行需要护照、身份证的今天，他恐怕插翅也难飞，因为还有雷达和红外线监视器。所以在今天无处可逃的时候，为了自由，人们只能去战斗。

好，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