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英雄

——易经心理学互联网交流群微课第56次

主 讲：颜 浩（西山）

录音整理：辰悦

2018.10.10

咱们今天开讲英雄原型。美国有一位心理学家，应该说是文化学者吧，约瑟夫·坎贝尔，写过一本书《千面英雄》，这本书让人读了以后心潮澎湃，回肠荡气，非常的透彻。他把英雄原型的一个重要的动力路线描述得非常的深刻，他旁征博引，从大量的神话、历史故事和历史人物身上提取了英雄原型的方方面面。大致来说，他描绘的英雄路线，是那些勇敢地出发，历尽艰辛，为了我们全人类的福祉，找到一些珍贵的宝物，并且把这些珍贵的宝物带回来奉献给大家的那些伟大的前辈。在英雄的探险的过程中间，常常会出现得力助手、智慧老人等等这些角色，这些角色体现了英雄需要一些条件的帮助才能成为英雄。得力助手通常是杰出群众的代表，而智慧老人则是智慧原型对于英雄的不可或缺的补充。在此我就不再重复约瑟夫坎贝尔的探索和论述了。我们从我们的经验，我们的所知所闻里边来熟悉一下，或者重温一下关于英雄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和本质，或者现象。

一个人能够称之为英雄，通常有基本的五个方面。第一，英雄给人的感觉常常是慷慨的、勇敢的、率真的、豪情满怀的。英雄的情感可能会源自深沉的爱，但在现象上常常会表现为那种直上云霄的豪气，开心的时候开怀大笑，愤怒的时候惊天动地。他们可能也会有深沉的忧患，深刻的痛苦，甚至抑郁。我记得我们民族的英雄岳飞曾经写过一首词《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他写过这样一首豪气干云的词，可是他也有另一面，那就是《小重山》这首词所表达的那种家国情怀和内心情愫：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每次读到这词，总难免叹息流泪。遥想岳飞当年，那种千古的寂寞。

第二，英雄，除了有满怀的豪情之外，通常还有超常的能力。在古希腊传说中，赫拉克勒斯具有神力，他完成了十二件丰功伟业，我们在过去的微课中曾经讲到过。古希腊的英雄，基本上每一位都有一些特殊的超乎常人的地方。在中国古代，项羽力能扛鼎，具有盖世的神力，所向披靡的战力；武松过景阳冈打虎也显示了一种超人的神力。其实他们背后都有力量原型。力量原型不过也有另一面，当祂无所事事的时候，可能就会无事生非，甚至作恶。比如说赫拉克勒斯，当他的潜能不能正常的发挥的时候，他可能会莽撞闯祸。而在《水浒传》里边，有不少英雄人物却是出身于江洋大盗，在他们的潜能不能正常发挥的时候，有可能是那个在十字坡卖人肉的孙二娘，或是偷鸡摸狗的时迁。他们须等到更崇高的理想的召唤，才能抖落淤泥获得新生。

英雄的第三个特点是超乎常人的勇气和行动力。比如说项羽救赵，他不像别的诸侯国将领那样作壁上观，而是带领楚军冲锋陷阵，在这之前他就端掉了上将军宋义这个行动障碍，自己担任上将军，最终取得了大败秦军的辉煌业绩。这种勇气和行动力也表现在面对巨大的压力，面对国家危亡的挺身而出的人物身上，比如说荆轲刺秦王。尽管荆轲内心对秦王其实是有恐惧的，但是他克服自己的恐惧，一步一步地接近了自己的目标。十分遗憾的是，图穷匕首见，他最后的一击却没有能够击中秦王。

一个人能够称其为英雄，除了上面三点以外，还有特别重要的就是那种不被环境羁绊的独立人格。英雄遭遇到了一些阻力和障碍，他的潜能无法发挥的时候，他总要冲破境遇的障碍，去实现他自身的目标。比如说在《水浒传》里边，有一些英雄人物造反上梁山，因为当时世态环境腐败黑暗，他们不能够继续容忍。当然也有很多的英雄其实是被逼上梁山，因为他们曾经试图跟他们的境遇妥协过，但是妥协的结果却让自己更加受伤，然后就是种种的压力，迫使他最终还是上了梁山，最典型的就是豹子头林冲。这种不被境遇羁绊的独立人格更为重要的一面是，他们会勇于创造新的境遇，为自己营造新的未来，他们是创造历史的人。

不过我想，说来说去，英雄其实还有一点特别重要，通常来讲，英雄最终都会建立不世的功勋，拥有伟大的成就。如果没有伟大的现实成就，那也起码有一种精神上的成就。比如说项羽英雄自刎乌江。从现实的成就来说，他虽然独当一面，力克最强大的秦军章邯部，但在楚汉相争中是一个失败者，他没能够建立他心目中的理想王国，去恢复西周那样一种政治制度。更为顺应历史的，继承秦开创的政治制度的刘邦，最终赢得了胜利。评论者都会说，因为刘邦顺应历史潮流，而项羽逆潮流而动。但其实项羽代表的是对于这个历史潮流里边的一些负面因素的反叛，但又找不到更好的替代，于是局限于自己的贵族出身，他想要恢复类似于秦以前的那样一种政治格局。在那样一种政治格局里边，世人有更多的独立性，更少的依附性，更多的自由，更少的独裁。项羽世俗的失败，但是在精神领域里边，他依然是值得怀念的。项羽的失败是贵族精神的失败，伴随着流氓精神的崛起。其实在项羽的失败这儿，中国的人性也出现了一个转折，人们对于一些古老的规则、荣誉，不再敬畏和尊重，而开始臣服于实实在在的权谋利益和狡诈，这是我们民族的悲哀。

探险家发现了远方的秘密，找到了一些重要的宝藏，这样的功勋当然是现实可见的。但那些思想家们对于人类精神世界的一种历险，为我们带来的可能是更为宝贵的财富，比如说法国的思想家卢梭、伏尔泰等等，启蒙了现代人类的文明。英雄有很多种，有很多的方向，但是英雄说到底却是我们每个人内在都会有的一些体验和经历的浓缩。

比如说每一个人到了青年时代，都可能会有一种冲动要离开家庭走向社会，离开母亲走向独立。我们能够做到这些，靠的是内在的英雄之气。英雄，作为一个原型，影响着我们每个人的人格塑造的过程。古希腊有一个故事，帕尔修斯拯救安德洛美达。在这个故事里面，我们看到了帕尔修斯降服了安德洛美达的守卫，那条妖龙，然后把安德洛美达从铁链上救了下来，并且跟她喜结良缘。在这个故事里面，隐喻的是一个年轻人打败了吞噬自己的母亲力量，从而释放了内在阿尼玛，获得灵魂的自由和圆满。

同样的故事其实也发生在女孩身上。但是通常而言，我们可能更愿意用男性青年来作为英雄的代表。因为英雄天生背后就站着一个力量原型，而在两性里边，男性的体力更为突出，所以会以男性作为一个形象代表，但并不是说女性就没有英雄。在人类历史上曾经涌现过大量的女英雄，比如说法国的圣女贞德，在民族危亡的艰难时刻，挺身而出，重振了法军的士气，保住了法国的独立的地位。

出征杀敌，保家卫国，这是战士的职责。战士也是英雄的一个重要的形象，或者说在战士中常常是英雄辈出。所以在一些西方心理学家那儿，他们会说战士原型，其实说的是英雄原型。战士中的英雄，那就是不胜枚举了。在我们的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曾经涌现过大量的战地英雄。在人类历史里边令我印象特别深刻的战士英雄，也许要数北欧神话了。在北欧神话体系里边有一个传说，伟大的战士英雄们死后会到达瓦尔哈拉圣境，在那里得到主神奥丁的礼遇和款待。

第三种情况，当一个学者穷经皓首，探索未知，在幽暗的无意识里边寻找宝藏的时候，他的身上，或者说在他的动力体系里边是少不了英雄的。因为只有英雄才会不去走常人所走的熟悉的道路，而去披荆斩棘，然后才能够找到那种真知、真理。如果因循守旧，很难有真正的成果。在今天，我们国家的科研领域，大量的学者其实都在拾人牙慧，吃人剩饭，然后还相互抄袭，所以根本就没有英雄这种原型鼓舞他。英雄原型只鼓舞那些勇于做出一些独立探索，勇于背叛一些现成的结论的学者。陈景润，如果因循守旧，恐怕很难证明哥德巴赫猜想。英雄的学者需要能够忍受寂寞，承受大量的失败，甚至承受非议和讥诮、磨难，去赢取最后的胜利。那些穷尽未知世界，拓展人类生活的地理探险家们，内在也是有英雄在支撑着他们的；那些体育竞技的好手，出色的运动员们，挑战人类体能的极限，在他们内在是有英雄的。因此英雄会有很多很多的亚型。

我们来看一看属于英雄系列的亚型会有哪些。英雄的这样一些特点，比如说豪情满怀、超常能力、勇气和行动力、独立人格、丰功伟绩，由此可见英雄身上有一种蓬勃之气。这种蓬勃之气，我们可以用震卦，在八卦里边比较吻合震卦的特点。震卦具有一种生发的、冲破一切的力量，如雷如电，具有爆发性、行动力等等。震卦的阳爻在它上升的过程中间，会遭遇顺境和逆境，就像英雄出发的时候会得到帮助，然后就要面对难题。韩信当年得到漂母的帮助和资助，这是他受欢迎的时候。但是当他的潜能尚未得到发挥的时机的时候，也会有一些艰难的时候需要他去面对，比如说胯下之辱。或者在项羽帐前做一个无聊的持戟中郎将，乃至替刘邦运粮草，失望之余逃亡。幸得萧何识人，奋力追回来并促使刘邦筑坛拜将，从一个逃亡小校一下子升为大将军。

我想英雄原型的第一个亚型，恐怕比较典型的就是前面所说的战士了。战士意味着一种动力，一种有组织的力量，出发行动，承担责任。无论是抢险救灾，还是冲锋陷阵，战士总是冲在最前面。韩信就是典型的战士原型人物意象。

第二个亚型可能要数到那些丛林的探索者、地理的探险家们。他们去冒险，去走一些不为人知的道路，去经历种种磨难，然后把我们有关世界知识的地图补充完整了，甚至把很多神秘的事物、神秘的现象予以揭示。

第三个亚型应该算是守护者了。守护者保护着我们现世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念等等。貌似守护者关于英雄的很多功能都没有充分地发挥，但是守护者总是睁大着眼睛盯着周围的环境，去消灭任何威胁到我们的生活方式和观念价值的那些东西。有的时候守护者会走向英雄的反面，他们僵硬、保守，并且挫败了英雄们一次又一次的改革努力。所以守护者这种亚型是很特别的。守护者在尽心尽责地守护的过程中间，也会发现漏洞，弥补漏洞，创造一些更好的守护方式，更为有效的守护手段等等。这也是一种探索和创造的过程，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守护者是英雄的一种。战士们保家卫国也是一种守护。张巡守睢阳，史可法守扬州，阎应元守江阴，都是一些杰出的英雄守护者，虽败犹荣。传说中的包拯守护北宋的秩序，惩治贪腐，也颇具英雄气。岐山大人则是今日中国的守护者，使得贪腐横行的社会逐渐清朗一些了。永元小崔先生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个伟大的守护型英雄，他守护着人民的福祉和良知，抗击转基因物种对我们生活的侵蚀，守护关于抗日战争的历史记忆，揭露文艺界的贪腐黑幕帮助国家追讨理应属于人民的财富，他堪称民族的脊梁。

第四种亚型就是生产和创造者、发明家。生产和创造者，他们和生命潜能的关系比较密切，熟悉基层，熟悉芸芸众生，或者熟悉一些农业技术等等。他们知道生生不息的潜能可以被怎样地运用和转化，使得我们的生活变得更为丰富多姿。他们探索一些新的技术和方法，甚至是新的特别具有创造性的一些方式和途径，把源源不断的潜能转化为滋养我们生活的重要的资源。在生产和创造者里边，我们肯定需要着重提到的就是工人和农民，以及小手工者等。工农是真正的英雄，这话是一个比喻，曾被某些政治人物用来煽动搞事情。能够被称为英雄，必须是一些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他们为人们的生产生活带来提升和改变，如传说中遍尝百草的神农氏，历史上的黄道婆、李时珍，今天的老干妈陶华碧等等。不存在遍地英雄下夕烟的盛况。

第五种亚型，它是一种特殊的创造者，它通过跟原先的境遇的分离而获得一种独立的身份或者一个新的方向，他是真正的开创者、开拓者、创始人。这种亚型比起生产者来讲，更为积极地推动了人类的进步和繁衍、分化、发展。老子、孔子、墨子等先贤开宗立派，为人类思想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欧几里得开创了几何学。弗洛伊德创立了精神分析治疗体系。华盛顿开创了美国，建立了不同于欧陆的新型民主政治体系。

第六种亚型就要数掌控和管理者，也就是说主宰、领袖。有些事情，有些情况，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掌控和管理，可能会分崩离析。掌控和管理，或者说主宰，是一种在人与世界的关系里边不可或缺的资源。人们能够驾驭大自然，能够主宰自己的生活，内心需要有主见，需要有一种内心主宰的感觉。社会也是需要有一些掌管的人，主宰的力量，才能体现一种凝聚和效率。

第七种亚型的话，那些思想家、那些学者、那些精神领域的探险家将当仁不让了。他们胸怀大志，他们心中有一些执念，或者有一些直觉，对于自己的职责和探索的方向，目标清晰，志在必得。他们不会大张旗鼓、显山露水地去工作，他们的工作常常是在隐秘的状态下去进行的，因为他们不愿意有过多的保守力量的阻挠，而当他们取得了重要的成果的时候，他们才能被看到和发现。玄奘法师万里西行求取真经；邵雍先生孜孜以求写成《皇极经世书》巨著；陈景润躲在宿舍里走“白专”道路攻克哥德巴赫猜想，诸如此类。

第八种亚型，那些竞技的冠军们、运动员们身上会带着一种英雄气质，他们追求胜利，追求独占鳌头，追求第一，他们发挥着人类追求卓越的这样一种精神力量。英雄是人类中的卓越分子，所以在他们的身上，这种英雄气质也是得到了很好的发挥的。

我们在接下来的微课里边，会用一些故事，包括电影、小说、人物传记等等来探讨英雄的方方面面、诸多侧影、亚型等等来帮助我们大家深化对于英雄原型的认知。好的，今天我们就到这里了，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