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象系辞话三易@第一

古本《周易》指只有卦爻辞的周易经文。传说周文王写了卦辞，周公旦系了爻辞。在卦序排列上，《周易》采用“两两相偶，非综即错”的规则，自不同于《连山》《归藏》，比对发现《归藏》与之近似而稍有不同。可见文王在《归藏》的知识积累之上重新修订了卦序，自有他的思考。我认为这种卦序模拟了天道以一种振动或波动性递进的形式来展开，祂也是后天八卦卦序的细节化表达，将在第？章详细阐述。

研读民国尚秉和《周易尚氏学》，使我比较相信，卦爻辞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记录卦爻之“象”，即“观象系辞”。毕竟在西周，人们主要不是用《易经》探索抽象真理或人生哲理，而是要用到日常生活中去研判作造行事的吉凶祸福。所谓吉凶祸福，都是生活现象。人们能感受到某种隐秘的规则驱使一些现象涌现，这些现象之间存在某种看不见的联系，具有象征关联性。人们试图通过一些现象推论出另外一些现象，找到其象征关联是唯一的通道。出发点的现象称为征兆，随后发生的有关联的现象为响应。征兆和响应之间可能是因果关系，也可能不是——因果只是象征连接的一种特例。

比如“月晕而风，础润而雨”，就是征兆和响应的关系。风的实际原因是空气气压不平衡，而月晕是高层寒冷云气含冰晶折射所致光学现象，当次日中低层暖气上升（随地球转动日光照临）移入产生对流就有了气压差形成风。大雨的实际原因是湿度大的空气遇到冷气流，“础润”同样因为空气湿度大而石头散热快，偏凉易凝结湿气。月晕础润的程度不够大，老天也未必刮风下雨，这就是今日占卜需要考虑的旺衰问题，或者意味着上古占卜能否应验的概率问题。由于彼此的象征连接，征兆和响应可以用同样的卦来表达。或者说，卦是彼此象征的各事物之间的共同模型。例如“础润”，础为艮，上阳爻为础之表，以互出坎代表湿润，就可以四爻卦“艮互出坎”表达，艮又为天为高，天上有水则艮又为脱落降雨，“艮互出坎”就是雨象：

但同样这个卦，也可以象征“高天流云”，未必立刻下雨，却迟早总要化雨而下。还象征“悬崖瀑布”、“清泉石上流”、“少年涉险”、“水门事件”、“黑犬”、“车翻于坑中（艮为覆震）”、“悬棺葬（坎为棺葬：阳爻为尸，藏坤方之内）”……那么，在这一系列的事物中选择一个意象比较清晰典型相对中性的，或者贴近生活实际的重大事物来表达卦意，就成为卦象，比如选“山上有险”（中性、普适）或“水门事件”（重大政治事件）。

因此卦爻辞记录哪些现象，必须审慎修订，尽量全面，比较典型，并能言之成理（言之不成理，生活中就没有对应，因为生活本身是有合理逻辑的），与现实生活关系密切（对于王室，可能就是战争、狩猎、饮宴、婚媾、封建、筑造、祭祀、赐爵……），方便展开通觉类比联想，用于占卜能经得起事实检验，具有一定程度的模糊准确性，等等。因此我们在《归藏》《周易》中能读到大量的占例，以及“高宗伐鬼方”、“王用享于西山”、“康侯锡马蕃庶”这样记录重要事件的卦爻辞。但不同的是，《周易》几乎淘汰了《归藏》绝大多数上古占例，而以当代人生活内容和占例系为卦爻辞，并且一般性生活内容取象描述远远高于占例记录，因此更具有现实价值，也更便于展开通觉类比联想。

太卜掌三易，《连山》、《归藏》日渐式微，以致漫灭失传，并非其没有价值，而是因为社会文化的发展。巫祝气息最为浓郁的《连山》不再适合战国时代思想比较解放的士阶层的胃口，其活力逐渐随民族迁徙的足迹而淡出中原；经本多样参差，只有卦辞的《归藏》其实用性和权威性随着商朝成为历史而逐渐衰减；唯有在《归藏》基础上建构起来的西周初形成的《周易》，随着周政权的巩固、周文化的传播而得到更多的重视和发展。周公旦配爻辞呈现了卦爻变化对卦意的影响，这相对于《归藏》是个重大发展。

西山-颜浩，2015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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