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大院

漫步郑州街头，我常常注意到一个一个大院。几乎可以说郑州是以大院为组织细胞的。这些大院分别属于政府部门、事业单位、团体、工矿企业。夏天，大院里楼群的荫凉处常常围聚着一群打牌的老太太，他们大声传播着道听途说，为一张牌争得脸红，在太平盛世返老还童。乡村来卖瓜的汉子们通常进不了大院，把大车停在大院外高大的白杨树下。虽然大院象征性的大门体现了工农有别，但内外相同的乡音却分明显示血肉相连。

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比较团结。大院相对的封闭性比较容易助长自豪感，我甚至看到在大院门口悬挂“热烈庆祝***同学考上清华大学”的条幅。大院里的人们对环境自信，并热爱国家大事如同热衷大院所属单位的人事变动。大院在很长的历史阶段保守着稳定和自足，人们亲如一家，谁家都没有也不能有隐私。人们暗地里渴望着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大院之间如同邻国。在多年以前大院里的人们还比较尊敬房管科的同志，直到房改政策变化，人们交一点钱一夜间成了房子的主人。微妙的变化产生了，旧的大院时代宣告结束。

有人先富了起来，外面的精彩打击了大院里年轻人的信心。人们开始练摊、炒股、搞电脑、下海南、开公司。城市被二次开发，有了房地产公司，有了卖商品房的某某花园，有了物业管理。大院里有人搬到新装修的商品房里去了，房子到房产中介挂号，不久农民工或外地商人住进了大院。他们一开始小心谨慎，在大院原住民的目光轰击中背上流着汗低头疾走。大院里的人越来越混杂，原住民东西丢失了，走道被占据了，也渐渐习惯陌生人到处乱窜了。大院接近名存实亡。门卫赤着上身，兼顾起修配钥匙的生意。麦当劳翻修了临街的房子，围墙变成烩面馆、超市、咖啡店、洗头房，社会在进步。郑州大院迎来新的时代。

然而大院仍然坚持着自己，只肯一点点地交出。我仍然可以在经、纬各路的人行道边摸到一溜沉默的围墙。

新的楼盘在大院之间施工，勤工俭学的女学生在街头散发楼盘信息宣传单，不管人家是否买得起房子都塞一张。那精美的图片令人神往。新的大院有穿漂亮的粉绿色制服的保安，电动门，住户来自各行各业，从公务员到小商贩，都有可能。我们可以期待一种新的大院文化，色彩丰富，但恐怕充满隐私，更加封闭。

郑州大院的围墙早就打到了人们心里。

                            （作者： 颜浩 2002/9/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