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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神州大学

时间:2019-03-21  点击:


保卫神州大学

作者  颜浩

 

1,杨林

 

建军对面坐着的是杨林,一米八的小伙子,生着一张白里透红的娃娃脸,加上一头长发,猛一看以为女时装模特。

建军随和地说:把事情经过按时间顺序从头到尾说一遍吧。杨林目光躲闪着,跳来跳去,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自己的手机在四月五日丢了,是怎么发现的,怎么找到捡手机的同学,是一个女生,但人家不肯还了。他的叙述颠三倒四,建军费了很大劲才弄明白,记录纸上涂改得乱七八糟。建军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中文系的新生语言表达如此困难,而原先递来的“状纸”上更是可笑,是从练习本上撕下来的纸,紧紧贴住左上角起写,只有四行字,小如蚂蚁,错别字从文字堆里直往外跳。“状纸”没有落款,没有时间,甚至没有对方姓名。整页纸绝大部分地方是空的。自从建军担任保卫处长以来,这样的“状纸”并不多见。要把这样基础的学生培养成现代文秘,不知道教与学双方是基于何种考虑。杨林在接受问话时的表现不象受害者,而象胆小的肇事者。

建军想了想,把记录纸推给杨林,然后把那张订正过了错别字的“状纸”还给他,再给他一张白纸,交代了行文的格式,令他重新写一份调解申请。

屋子外边下着雨。还有一个小时食堂开饭。上午的电话高潮过去了,保卫处唯一的年轻文员赵亚蕾在起草一份安装美国安定保报警系统的报告。青山绿水的环境和现代建筑艺术珠联璧合,是民办神州大学的招牌,是招生广告最显眼的图片,但办学两年多来盗窃电脑元件、损坏公物甚至更恶性的案件频发,让老校长杜默苏很恼火。建军已经是第四任保卫处长了。他认为人防不如技防,力主更换升级安保系统,合理布控,通过技术手段加固人们的心理和道德防线。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董事会不会再给学校一分钱的投资了,这笔钱要学校自己出,在目前生源面临危机的情况下,校长不会不考虑下学年的正常运转而立刻拿出一百多万来装这个系统,而会再次重申教育的重要性。校长在教职工会议上经常讲:“什么叫学校?学校是培养人的地方;什么叫教师?教师是教育人的人。”言下之意自明。建军的目的是碰到突发事件能适当减轻自己的责任,而出于公心也必须提出这个建议。保卫处只有两个人,保安队归董事会的神州投资管理与服务公司管,两家既合作又扯皮,牵扯不清。建军接手后跟保安队建立了密切的联络,在合作中渐渐施加影响,保安队长小蒋就象他的小兄弟一样,反倒跟自己的上司神州公司老总疏远了。

小赵看到杨林那么拘谨,觉得可怜,给他倒了一杯水。小赵还在基础部兼着法律课,建军兼着学生处宿管科长,因此严格说他们保卫处只有一个人。民办学校用人大多这么“精致”,每天的事情拼命做也做不完,而与公办大学比薪水优势越来越弱了。

在杨林埋头重写状纸的时候建军调阅了他的档案。这些学生档案是建军来神州后跟学生处副处长兼团委书记方天涯商量,调集校团委和学生会全体学生干部在信息系机房利用课外活动时间突击了一周输入电脑的。此举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让校长很满意,而最沾光的是教务处。但是档案里面普遍水分很足,每个学生从中学获得的评语都是花团锦簇,品学兼优并且还有各种特长爱好。有从同一个中学来的学生评语完全一样,从“该生政治上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开始到“热爱劳动”为止一字不差。有些学校甚至伪造学籍卡,你不会明白一个门门在七十分以上的同学高考总分怎么会不满三百分的。杨林来自武进市乡下小镇杨渚,父亲是杨渚建筑公司老总,建军闭上眼睛都能想象这位杨总的成长史:三十多岁从农民能人泥瓦匠或者木匠开始拉起一支建筑队伍,用各种方式取得工程承包合同,发了。他的队伍不断更新,除了铁杆跟他的人都奔了小康,原来的兄弟有当小老板的,更多的依旧贫困。十几年后的今天,他有了别克轿车、美女情人、花园住宅。他的工人甚至工头都变成了外地人,比如四川、河南人,他给每个工人支付的工资数额只有十年前的一半。他麾下有了大学生,甚至硕士生,他们做预决算、给排水、工程监理,诚惶诚恐地看他的脸色。他开始进入房地产领域……他把儿子送到这里学习的目的是学点本事回去继承他的事业,建军可以想象杨林是怎样被父亲呵斥,被母亲和祖母一类女性溺爱,但父母在他身上化的时间却又少得可怜。这种老套的中国家庭模式让建军非常厌倦,产生了强烈的先入为主印象。杨林压根儿就看不出有什么领袖天赋,如何继承父业?中学学习成绩平平,评语却优秀得象劳模,掩盖了事实,也抹杀了个性。母亲没有工作,因此估计在家庭里没有地位。杨林在家中是独子。

杨林终于写好了。建军看了遍,补上落款日期:四月十一日。杨林重写的“状纸”除了字写得难看,别的毛病基本上克服了,建军觉得还满意。他把原件和重写的一起给杨林看,说:“是不是好看多了?”杨林咧嘴笑了笑,腼腆得象女孩。他长这么大恐怕从来没有接受过男人的实际影响,他抬头看了眼小赵,得到一个肯定和鼓励的眼神,才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水,然后轻松地用嘴吹了下遮住半边脸的长发。他长得还蛮F4的。

“中午把你通过电信局查找的凭据拿来。赵老师在的。”建军嘱咐道。

“最近丢手机、CD之类贵重物品的学生一下子又多起来了,而且大多数是新生。”小赵在杨林走后说。

“不长记性。”建军说,“就拿随身携带证件这事说吧,小蒋他们拦住的学生中十个有九个没有任何证件,要麻烦班主任认领。拦几回效果都不见好起来。宿舍东西乱扔,管理员怎么念叨就不收拾。不丢才怪呢。——不知老张那边有头绪没有。”这次有个被盗学生打110报了案,建军不能捂着自己处理了,只好不做任何调查,跟老张联系。

小蒋是保安队长,老张是牛渚派出所的片警。

 

 

2,田丽

 

捡到手机的是艺术设计系的二年级女生田丽。对这个学生建军有点印象,长得比较清秀,眉目间有点浪漫气息,但眼神不时闪烁一点乖戾之气,能歌善舞。建军直觉她实际上还单纯幼稚,象不懂事的孩子。上个学期期中建军刚到神州大学就职,那时侯跟学生处合署办公。“一二·九”文化艺术节闭幕后,这个女生天天眼泪汪汪盯住团委书记方天涯,要他赔偿她参加美术作品展览的一幅工笔花鸟画。赔款仿作都不依,只要原画。学生会文化部的小官僚没有认真收拾画展退还作品,许多作品被喜欢的同学私自收藏了,方天涯查问不出个究竟来,训一顿了事。参展丢作品的学生大多骂几句也就算了,田丽偏不依不饶,做成心病,只要一下课就来讨债,搞得方天涯坐立不安心气浮躁。如此两周推脱不过,艺术系庄主任知道了,过来批评田丽,又象个爷爷一样给她抹眼泪,好不容易摆平。田丽从此记恨方天涯,咬牙切齿地恨,逢人就宣布“我有仇人了,方、天、涯!”知道的人掩口笑,不知道的人莫名其妙,以为方天涯怎么她了。

档案对田丽的评价还是积极向上的、程式化的,中学学习成绩也是良好以上。父亲是某国企的采购员,母亲是小学教师,籍贯扬州。独生女。

建军感到疲乏,大大伸了个懒腰。杨林已经走了,午餐铃已经响了。小赵站起来说:“陆处,该吃饭了。”“这会去又要排长队。”建军说,闭上了眼睛。小赵说:“倒也是的。”就收拾杨林留下的纸杯残水。办公区纷纷下楼的脚步声。方天涯笑嘻嘻地进来:“还忙着哪?”

“小赵,你说中学教师为什么要在学生结业评语上灌水呢?”建军对此现象不理解,记忆中自己小时候得到的评语虽然也有不着边际的大话空话,但总有那么一两条实际的,比如“顽皮”、“打架三次”、“不够谦虚”、“偶有旷课”。最起码也要提点希望,“希今后进一步团结同学”,“希今后戒骄戒躁,勤奋踏实”。

“唉,现在的老师,谁愿意得罪人啊!别说中学,大学还不一样!”小赵说,“搞得我们表现乖的感到很失落。”

“那,不就得罪你了吗?”

“我们是小绵羊,不怕得罪。再说了,老师又没把我写差了,现在谁还在乎这个?”

“凭什么让一条评语影响学生一生的发展?换了我也灌水。我们应该侧重人性的层面而不是制度的平台来对待教育的细节问题。”方天涯说。

“可那样做还有什么诚信可言?学校教育不就否定了自身?”

“如果教育跟社会现实不谐调,就应该调整自己去服从社会现实。”方天涯说。

“不对!教育必须是有理想的,要引导社会现实。”

“得了,两位处长大人,民以食为天,走吧!”小赵搅和道。她总是他俩抬杠的催化剂兼灭火器。

三个人在蒙蒙细雨中走向食堂。于路不断有学生跟他们打招呼,“方老师好”。建军远眺校园旁边山顶的岚气,深深吸进湿润的空气,以缓解心里的郁闷。方天涯和小赵两个人逗着乐子,有说有笑,已经把话题抛开了。

建军端了不锈钢餐盘,还说:“是要调整,但不是用在学生评语上灌水的做法。”

“是啊,待会给岚清同志打个电话吧。”方天涯满嘴食物,揶揄道。

“……”建军接一个跳槽的博士的手带了一个毕业班。到下个学期初,他决心实事求是地写出对他们的评语来。

“你仇人来了。”小赵向进入食堂的田丽呶嘴,跟方天涯开玩笑。

“胡说什么呀,她现在参加我的剧组了,《光明颂》,演照顾盲人生活的女大学生之一。”方天涯得意地说。

“我正好有事找她。”建军说。

“哎,田丽你过来一下。”方天涯喊道。

田丽款款地过来,白了方天涯一眼,冷淡地说:“什么事儿?”

她的身段真好,建军注意到了,八成田丽也发现建军注意到了,因此从内向外散发出强烈的傲气和兴奋,更加拿捏,让小赵感觉很刺。

“是我找你。”建军说,“下午有空吗?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好吧。”她的眼神慌乱地一闪,恢复了镇定和冷傲,转身走向卖饭窗口。

 

 

3,陆建军

 

陆建军原来在东海海军某部担任保卫处长。他八十年代毕业于解放军某指挥学院,两年前转业到市工商管理局监察处任副处长,结束了与妻子孩子两地分居的格局。两年工作感到不适应地方上的工作环境,跟局长、处长的关系也处理得不很满意,正好神州大学招聘保卫处长,就一甩手跳槽了。

“你怎么不好好总结总结?”妻子很生气,“你干吗老是跟别人过不去?我就不信你没错误!”

“好了好了,我没跟谁过不去。”陆建军对妻子始终有一种歉疚心理,争起来总是想法息事宁人。

“哪你不是跟我过不去吗?”妻子数落道,“眼看着都要批我跟小军到上海落户了,怎么突然就转业回家了?你到底得罪谁了?”

“真没什么,我就是想回家了嘛。”他不愿说出遭人暗算排挤的事情,那太复杂,真相让善良的妻子不好接受。

“哪你回家在工商局干得好好的怎么又要辞职?”妻子哭了,“现在你一星期回来一趟,跟两地分居有什么两样?更折磨人,你死在外面算了!”

“我辞职你不是同意的嘛!”建军说,“我在岛上的几年你也没这样吵吵,今天是怎么了?”

“你还想让我守活寡啊!你个没良心的!”

其实妻子是看他唉声叹气借酒浇愁感到心疼才准许他跳槽的。他跳槽后人明显变得精神了。

学校离滨湖市区有四十公里,在太湖的牛头山风景区。虽然班车天天开,但建军作为保卫处长,合同中约定必须住在学校,周末才能回家。

建军中等身材,健壮,面貌平常没什么特征,不太容易被记住。为人刻板、严谨,但偶尔高兴起来也会俏皮几句。他不喜欢说很多话与人沟通,但其实是个很温和细心的男人,喜欢读书。但长期在封闭的军队环境中过单调的生活,思想上有点单纯,比较注重书上怎么说,领导怎么讲和文件怎么写。他只是比较注重那些,并不代表他缺心眼,他实际上很机敏,身手也有两下子。他在海岛上当过四年连队指导员,接着又在后勤部机关干了六年保卫工作。没有比他更适合干学校保卫的了,面试的时候老校长接见他,一席谈话后别的应试者就都不接见了,包括一位退休高级警官。

刚上任半年,他就刹住了学生宿舍的赌博风气,破了几个盗案,没收了许多违章电器。学生中有知道他是从海军出来的,他因此获得了“大力水手”的雅号,大家对他心存感激,但又敬又怕。但上学期结束前因市电力局对旅游开发区电费征收附加费,管理公司为了省电策划要拆除宿舍热水器改装锅炉卖水票。学生本来就不满住宿条件差而费用高,学生会于是要求跟管理公司对话,降低住宿费标准,公司不予理睬。学生情绪激愤,学生会控制不住,就爆发了破坏宿舍设施的骚乱。建军毫不客气带了保安人员,抓住为首的三个把厕所挡板和床板拆下来准备焚烧的学生,把骚乱压了下去。事情过去了,管理公司老总靳新和执行董事兼校长助理冯之民两人要求开除那三个学生并试图通过代理律师起诉他们纵火,建军又坚决反对,说服校长采纳他按照《学生手册》“破坏校园秩序给予留校察看处分”的建议,不激化矛盾。许多从公办大学过来的退休教授们对建军带领保安压服学生的做法非常反感,校长也严厉批评他工作方法简单,不积极请示汇报,差点酿成恶性冲突事件。其实建军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果断压制,更多观望中的学生就可能被煽动参与骚乱。如果投入的学生人数超过三成就没有把握压制,压制可能激起更大规模的骚乱。投入的学生超过四成,学校就毁了。他是抓住了时机。第一件事情就是夺下了一个学生手里点着火准备扔进木板堆里的衣服。准备起哄的学生觉得没看头就散了不少,加上绰号“灰熊”的学生陈东帮忙,剩下的也不敢乱叫了。他跟校长说明情况,但老校长还是固执地说院校工作有院校工作的特点和规律,学校不是部队,学生不是军人,今后一定要注意。

建军提到学生的一些合理要求应该满足,校长叹了口气,说学校要在学生利益和董事会利益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如果办学亏损谁来投资?如果条件太差谁来上学?我们要教育学生以学为主,要用教学的特色和管理的严格来弥补某些缺憾。他说他已经利用自己人大代表的身份要求纠正电力部门的乱收费现象了,“这种平衡很脆弱,经不起外界的干扰。保护这种平衡就是保护学校的长远利益。这是我的职责,也是你的职责。”但建军记得第一次会面的时候校长说:“你的职责首先是保护每一个学生生命财产安全,保障他们安全毕业,其次是保护校产不受侵害。”当时暑假结束刚开学,一个提前到校的女生的尸体从太湖里漂起来,前保卫处长引咎辞职,校园里飘满家属烧的纸钱味道,尸体在校办停放了三天,臭得让人心寒。学校化了不少钱收买社会影响,光请牛渚派出所和教育局的人吃饭就好几千块。给记者塞红包也好几千,做积极善后的正面报道,并且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尽管这样,暑期招生情况还是出现了严重滑坡。

平息那次骚乱以后,“大力水手”这个雅号现在已经很不雅了,在一般学生心目中带上了鄙夷色彩,有“粗人”、“蠢猪”的味道。有一阵子学生会办的网站“神州世纪”上的骂贴铺天盖地,网管来不及删。建军知道了只是苦笑。

他有午睡的习惯。与方天涯和赵亚蕾告别,他回到教师公寓自己的宿舍里。刚躺下迷糊,电话铃响了,公寓部老严打电话来说陈东打人了,把汤剑头打破了,宿舍里围了好多人在吵,担心发生群殴,你最好来一下。被打的汤剑还是工商系学生会主席,工商系学生很不服气。

中午的惊醒最难受,气血不顺,心脏狂跳,建军内心说不会是冠心病吧。穿上衣服出去。

 

 

4,赵亚蕾

 

小赵是个年轻姑娘,朴素端庄、稳重谦和的那种。衣服穿得有点保守。她做事勤恳细心,文字功底扎实。她是毕业于华东师大学法律系的本科生,家庭出身铁路工人。如果建军年轻十岁并没有对象,那么小赵是最符合他心意的目标了。他们在工作上头配合很默契。当然这种念头是偶尔闪过的,建军暗中嘲笑自己。小赵毕业后有半年找不到自己满意的工作,不得不应聘到民办神州大学当教师。她把这归结为自己不够出类拔萃,因此在积极准备报考研究生。她家境贫寒,平时生活很节俭,不象别的年轻人那样热衷消费。

建军处理完打架的事情,稍晚了点,上班时发现一向温和沉静的小赵面红耳赤在打字,而大模大样坐在沙发上的田丽面若冰霜。

“陆处长我向你反映一个情况,”田丽说,“你的这位下属太不把学生当人了。”

“田丽你不要瞎说,你怎么这样说话你?”小赵争辩道,眼睛里含了泪花。

“慢慢说,慢慢说,不要急。怎么回事?”建军莫名其妙。

“我来半天不理我,不叫坐,也不倒水。我问茶杯在哪,她让我自己找。这可是保卫处啊,我敢到处乱翻找茶杯?”田丽眼神中却仿佛见到救星般急不可待。

“你进来不敲门,不喊报告,不叫坐你就坐,跷着二郎腿要这要哪,还象个学生吗你?!难不成要我伺候你啊?!”小赵激愤道,声音提高了。看来在建军到之前她们已经碰过了。

“茶杯不就在饮水机柜里嘛,”建军用眼色制止小赵,回避了实质性问题,从柜里取出纸杯,撮一点茶叶,泡上,端给田丽,“今天请你来是为了调查杨林丢的手机的事情。”

“我不喝红茶,你们有绿茶吗?”田丽皱眉。

“哪就喝白开水吧,咱们抓紧点谈正事。”建军一边就摊开笔记本,却并不为田丽去换水。田丽脸色更不对了,青一阵红一阵,喃喃道:“你要问什么啊……”

“杨林的手机是不是你捡到的?”

“我是捡到一只手机,这事儿当时沈立他们都在场,都看到了。可杨林是谁?为什么手机一定是他的呢?”

“因为杨林的手机丢了以后有三次通话记录证明跟你有关。一个是打给你在上海读书的男朋友的,一个是打给你舅舅的,还有一个是打给你所在宿舍舍友余泓的。这些都有真凭实据。”

“都在这儿!”小赵很严肃地说,把杨林送来的电信局打印的清单递到建军手里,胜利地看着田丽。

“捡到他人财物应该归还,这是常识,你同意吗?”建军温和地对田丽说。

“否则法律上叫做‘不当得利’。”小赵插话。

“我扔了。反正不是我的东西,我没有想要,可也犯不着去找失主是谁,我没那工夫。我借了打两个电话罢了。”田丽连珠炮似地说。

“你扔哪去了?”

“太湖里,哼!”

“你擅自处置他人财物!”小赵又说,建军制止她,说:“好吧这样吧,你若没有扔掉,就还给人家,通过我们做中介也可以,直接还也行,学校不追究你的责任;若真的扔掉了,那么是要赔偿的,具体怎么赔再商量,学校可以为你们双方协调。你要负起责任来,不管不顾是不行的,明白吗?”

田丽绞着衣服下摆,咬着嘴唇。

“他们敲诈我!恐吓威胁我!”田丽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象幼儿那样没有节制。

小赵轻轻哼一声,鄙夷地转身做自己的事情。

建军把田丽的红茶倒掉,回来换了杯热水给她,说:“别哭了,说给我听听。”从田丽的反应来看,事情可能不是很简单。

田丽告诉他,上次有四个男生陪杨林去找她,说手机被她用过了,杨林已经买了新的,干脆就不要了,让她赔他们五千块钱,否则跟她没完,要她好看。为头的男生是绰号“灰熊”的陈东。就是中午打人的那位。“手机扔了,我同意赔,可我身边没那么多钱,也不敢跟家里要。”田丽表示。建军说:“你先回去吧,赔多少才合理,我调查一下再说。”

田丽临走还不忘白小赵一眼。

田丽走后,小赵说:“听她瞎编,手机肯定在她手里。白痴才把手机扔了!”

“也不一定,田丽这样个性的人是可能做出不合常理的事情的。”建军说,“你今天是怎么了,小赵?”

“没怎么,我就是不喜欢她!”小赵还在生气。

建军本来想批评小赵两句,想想算了,笑一笑,摇摇头。

 

 

5,沈立

 

建军通过中文系通知杨林把手机购机发票、手机卡服务合同等材料带来,以便协调田丽的赔款金额。中文系反馈说杨林要周末回家取。四月十二日周末中午在食堂跟方天涯一起吃饭,方天涯问起手机的事情怎么样了,建军说在等杨林回家把发票、服务合同等手续拿来,准备让田丽赔钱。

“我听到一点消息。”方天涯说,“沈立是个重要人物,他知道许多事情。”

“哦,莫非还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其实田丽讲“灰熊”搅和进来,他就已经猜到还有事情,但他的主观想法是抓住实质问题把田丽杨林双方的纠纷了结掉,其他附着的问题自然解决,他并不采信田丽被杨林、陈东敲诈的说法。以他保卫处的管理力量他不想做得更多,牵扯太多精力。“灰熊”陈东和汤剑打架的事情他确保好现场的稳定,疏散围观者,事情就交给了学生处长老尹。“陈东是为王彦吉跟汤剑争女朋友的事情出头,这个学生有个爱当‘大哥’的瘾。”方天涯是在跟陈东谈话的时候得到的关于手机的信息。

“咱们最好再深入调查一下,他们背后还有什么鬼名堂。”小赵说。

“我配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方天涯说。

“好吧。”建军说。回到办公室就找资料,确认了沈立、余泓等人的相貌。

晚上班车走的时候建军没有回去,他给妻子打电话,告知次日上午回。晚饭后他独自走向大学生活动中心演播厅。方天涯说沈立在那里排练《光明颂》,他演主角盲人青年。

田丽和余泓是同班同学,又住同一宿舍,两人关系很亲密。沈立是余泓的男朋友,已经三年级,明年毕业。沈立从中学时代离开家庭到南京学习绘画就开始了独立生活,租住在民房里,自己做饭、画画、听音乐。他有艺术天分,不仅油画画得好,而且对歌舞表演也很在行,并有组织能力。因一个人在外地太无拘束,全面发展,精力太分散,在高考中反倒失利,没有能进入梦想中的南艺学习,到了神州大学。失落感让他心灰意冷,入学后曾经一度表现散漫,疏远群体。他是方天涯在招生工作中挑选的高分生,方天涯很负责地找他谈心多次,才让他振作起来。他兴趣的热点依然是表演,绘画排在其次。沈立后来被方天涯提名参选共青团干部,做了不少社会性的工作,但内心仍然感到孤独失群,进入二年级就跟同专业新生余泓谈起了恋爱。余泓很崇拜他的才华。从各方面反映,沈立是个品学良好的学生,担任艺术系共青团总支书记和话剧社社长。因此作为团委书记的方天涯就不愿找沈立谈杨林手机的事情,得由建军自己出面。

见是保卫处长找,沈立有些不自在。

“找个安静的地方吧。”建军说。

“你们先对台词。彦吉你代我的。”沈立冲舞台那边的几个人喊。那边人群中王彦吉、余泓很注意地看着建军和沈立。田丽不在,这天排练没有她的戏。

“陆处长找我什么事?”他们进入调音室,沈立问。调音室里正在看书的负责调音的学生知趣地离开了。建军关了门。

“咱们第一次接触,”建军说,“周末休息时间,不好意思让你到办公室找我,我就来了。看来你们的剧排得不错。”

“方老师写的本子。全靠方老师指导。”

“没有你们这些聪明懂事的学生,也排不起来啊。”

“陆处长周末也不休息,太辛苦了。”沈立为建军接了杯热水。

“田丽捡到手机的事情……你们学习任务很重吧,怎么没有及时反映给学校?”

“我们劝过她。这种事情最好是由当事人自己处理。您能理解吗?”

建军点点头,说:“可以跟我谈谈吗,把你知道的?”

沈立略踌躇,说:“是这样的。四月五日上午,我没有课,余泓她们上专业课。作业做好了给我打手机,让我下去陪她吃饭。咱们那食堂太挤,您知道的,我们不是故意要早退,下了课再去排队起码十分钟,老吃冷饭菜受不了。……她跟田丽一起出来了。在二楼中文系旁边拐角田丽发现了一只手机,问我值多少钱,我一看是韩国三星A408,就说四千左右,是高档机,咱们要不把它交了吧,失主一定着急。当时田丽就说那就放你身边吧你去交吧,我才懒得去保卫处呢。我说行。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田丽提出要再看看,就把手机要回去了,并且表情很庄重地说‘我宣布,手机是我捡到的,我、要、独、吞,你们俩别管了。’她说话的口气就是这样的。余泓是她好朋友,我不好再说什么,就说随你便吧。”

“余泓什么态度?”

“当时余泓没把这事当回事儿。她这人有点马大哈,是非不分,光顾了挑肉给我吃。”沈立脸红了一下,“第二天余泓跟我讲‘田丽打算到上海去把手机卖掉,她表姐在上海开手机店。她说要分给我一千块钱,再给自己买只摩托罗拉的,你说我该不该要她的钱?’我说你昏头了这种钱也敢要,快跟她讲把手机交掉。我们就当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后来呢?”

“田丽现在真的有了一只摩托罗拉,值一千三百块。余泓能肯定就在捡到手机的那个周末田丽去了上海。她是在火车上给余泓打电话的,本来约好周六上午去市区购买布料裁剪《光明颂》戏装的。后来就我跟余泓俩人去了。”

“这么说你判断田丽把手机卖掉了,是吗?”

“可能吧。”

“后来失主找来的事情你知道吗?”

“听说有这回事,你问别人吧。”

“可以在这记录上签名吗?”

“……好吧。”

沈立看上去有些疲惫。这个英俊清秀的青年很不乐意被卷入到这种事情中去。建军从调音室出来,看见王彦吉跟余泓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发现建军注意他们就散开了。建军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方天涯曾说起,这个王彦吉去年春节后,就是上学期初参加了二年级“吊哥”、“K子”和“灰熊”设的赌局,被坑了几百块钱。当时建军刚上任,砸了宿舍楼几个赌档,但没有抓住他们这一伙。听说他们把赌局转移到学校外面去了。如果“吊哥”等人卷入这件事,情况就复杂而且棘手了。王彦吉输钱后经常跟他们一起混,想翻本。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方天涯把他拉进了剧组,让他演一个专门捉弄盲人的无所事事的小青年。

光凭猜测建军还不能去找王彦吉谈,但可以找“灰熊”陈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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