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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帝国(上)(5)(4)
时间:2019-03-20 点击:
4、天尽霸王
建文二十六年立秋,天尽城沐浴在海上来风里,鸥鸟的叫声唤出了百济湾的太阳。高高的龙庭飞檐上的小兽被抹上金黄色。宁静的晨光里,秋天发出了第一丝凉意。
早朝的时候,北海御史林晃弹劾天尽九门提督孙亮强行霸占资生堂生药铺二成分红、青江米行三成分红和水门全部泊位钱。这个贪婪的家伙利用门禁权力卡拿索要,大发横财,并将手伸到水门码头,与水门海帮兄弟会发生利益冲突,逮捕了海帮兄弟会的总舵主糜天竺,用酷刑折磨致死,激起民愤,群情汹汹,上千人在提督衙门外静坐。拦住林晃上朝的轿子喊冤告状。林晃手中早就掌握了许多证据,只是碍于孙亮是韩寿根的远房外甥,韩寿根保持沉默,他也就一直踌躇。这次接了状纸,害怕民变了牵连自己,不得不在朝廷上得罪右相,具章弹劾。而天尽京兆尹王季恩则声言民众打砸哄抢了提督衙门旁边的酒楼钱庄和资生堂药铺,他的手下胥吏去维持秩序被打破了头,奏请派禁军弹压暴民。
摄政太子司马麟在朝堂上听到这个消息十分生气。他命侍卫将九门提督孙亮揪出朝班,当庭施杖刑。杖刑在云仿吾主政的时候以“有辱斯文”的理由裁撤掉了,司马麟却以“整肃朝纲”的理由将其恢复。朝堂上但听得噗噗的闷响,孙亮的惨叫声渐渐变成呻吟。韩寿根站起来为孙亮求情,司马麟不答应,他竟然不敢再坐下去。原先坐着的大臣也都跟着惶恐地站起来,避席躬身而立。最后连一向处事严厉的雷震都坐不住了,要求停杖。司马麟说还有七杖,打完再说,打完了送大理寺问罪。杖刑执行完毕,朝廷鸦雀无声。五十杖下,孙亮的卧凳下汪了一滩鲜血,已经气若游丝。
太子发布诏命,严词呵责官员的懈怠和舞弊行为,并从此设立了朝纲力士。同时他命禁军出动,逮捕绞杀海帮兄弟会的其余六个舵主,围捕了所有码头装卸工人,驱散围观看热闹的群众。这个民间帮会一夜间就被扫荡干净。三天后,天尽城楼上悬挂出十颗人头,它们属于海帮七兄弟、孙亮和他的两个得力助手。百姓看了既高兴又胆寒。半数以上的码头工人被拷打、敲诈后陆续放出天牢,天尽城的海上货运停顿了一个多月。
皇家的威严不断上涨。官员们鉴貌辨色,开始阿谀逢迎越王了。礼部佥事申万才奏请撤除大臣坐席以示勤勉,立即升任尚书,而他的上司则被调到鸿胪寺赋闲去了。于是佞臣竟相仿效,纷纷称颂太子英明果断,援引成公圣教君臣父子的学说,提出种种扬君抑臣的建议。朝廷的气氛越来越严峻,大臣奏事开始使用笏,预先把事情写在笏上,生怕说错了被力士揍得很没面子。雷震的威信、韩寿根的权力都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苏国立国有二百六十年了,开国皇帝司马延寿原是谯国大司马,举兵篡夺了谯国的王位,是明显违背成公圣教的行为,但为了平定天下收买人心,他大量聘用和礼遇圣教传人。那些人到底拗不过实际利益,于是把司马延寿打扮成一个解民倒悬的英雄,而把昏聩无能的谯王说成嗜杀成性的魔鬼。他们拥戴他陆续吞并了北方几个国家,征服了亚鲁河南岸的后梁国和墨人残部,一直拓展到西南丛林雪岭和南海诸岛屿,开创了幅员辽阔、一统天下的大苏王朝,其版图比前梁全盛时期还要大一些。投桃报李,苏国继承了十九国分裂时期之前的正统前梁王朝尊重文士的传统,大臣上朝议事,君臣相互行礼,君躬臣跪,然后君在中央,臣分两列就座。但司马麟不仅打破了这个传统,而且开始虐待臣下。他开始上朝不躬,并鼓励或胁迫臣下跪下后还要把头点到地上,要求喊三遍“千岁千岁千千岁”。奴颜卑膝者加薪,倔强难看者减俸。朝纲力士是从原有的护朝卫士中选拔的。他们的工作不再是保卫君主的人身安全,而成了君主对付臣下的打手。
早朝时间长了,雷老先生腿脚虚软受不了,他奏请年老赐座,司马麟把雷老先生的要求看做对他的指示的挑衅,满面通红地令左右侍臣“扶雷左相先下朝房休息”,就是不赐坐。雷老头胸口堵了口恶气,索性上书乞骸骨。司马麟在牛旦的建议下大起胆子告诉老雷不必上朝,但也不放他回家,将老头悬在半空,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要不是太医院郎中救得快,老先生几乎就此背过气去。早朝时没有了首席重臣雷倔头的影子,朝廷一下子就人心涣散了。朝臣分裂成媚君的和不媚君的两派,而媚君的人日渐占上风。司马麟日益骄横和凶猛起来。他诛杀孙亮的三族,差点碰到韩寿根的内弟一家,让韩寿根心里直哆嗦。太子借此机会恢复了已经被人们淡忘了将近三十年的株连酷刑。在内宫,牛旦称颂司马麟会成为千古难得的英明圣君。在外庭,申万才等人五体投地地赞美司马麟的乾纲独断、青年有为。太子现在终于发现君权原来是可以无限放大的至高权力,他开始对父皇的嘱咐叮咛不以为然。以他的人生经验和书本知识,他似乎想象不出有什么事情是作为一个皇帝可以害怕的,既然他这个准皇帝都不害怕。
老雷每天依然坚持到尚书台办公,他自己认为对这个国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想通了,把不上朝作为恩典而不是排挤来对待,但在议事决策方面他已经陷于很被动的局面。韩寿根乘机悄悄地打着司马麟的旗号抓权揽政。
天尽城的初秋仍然有夏日的余热。一年一度的马球比赛即将开始了。兵部竞技司开始接受社会各界报名并编制秩序册。最有名的队伍是天尽鱼行队、北兵马场队和神武营队。但今年神武营精锐随苏帝南巡,留守的人很少,看来没有希望。王孙队是一支特殊的队伍,成员全部是皇亲国戚,也很有实力。太子司马麟忽起玩兴,决定离开自己十五岁时就参加训练的王孙队另外组织一支宫廷队参加比赛。司马麟的马术马马乎乎算中等水平,但牛旦却是高手,早年曾是高公糟坊队的台柱,他入宫后这支队伍就渐渐日落西山,排不上号了。宫廷队由太监和侍卫们组成,司马麟亲任队长,牛旦任教习。每天下午十几匹精良的御马在西泠宫内演武场驰骋,曲棍飞舞,皮球乱滚,练得不亦乐乎。右僕射韩寿根本来想劝太子注意身份尊严,转念太子的个性,又不便败市民群众的雅兴,就摇头作罢了。演习武艺是太祖皇帝遗训之一,列代都聘请天下著名武师担任宫廷教习和高级侍卫,骑马射箭是皇子皇孙们的必修功课。
在宫廷队初赛的前一个下午,司马麟汗水淋淋十分畅快,他亲自击进十个球,非常得意。收队时,司马麟突然想骑马游宫。宫廷非常大,许多地方他都没有去过。于是一众人骑着骏马,前呼后拥,兴高采烈地行走在宫庭石板道上。司马麟要了酒,高踞在马上灌饮解渴,神采飞扬。从西泠宫、南辰宫、大小玉海子、团城到文书殿、平安殿,折而向北,司马麟发现居然走到了他熟悉的内廷太学的附近。他猛然想起曾经偷窥过的掌灯宫女,酒乱心性,按捺不住内心的渴望和欲念,仿佛一片瑰丽的世界就要展开了一般兴奋异常,他醉醺醺地率领随从闯到太学旁的寮舍里。他破门直闯进掌灯宫女的卧室,搂住刚刚被人马声音惊醒的宫女拼命亲吻,并伸手进被窝乱摸。外面当值做杂活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跪了一地。宫女挣扎着,哭求着,满脸臊红,渐渐就依了司马麟,眼中含泪,紧咬嘴唇。司马麟欣喜万分,撩衣提枪而上。
东郭牙从阁窗里看到大队的仪卫过来,觉得自己机会来了,就忙走过去求见自己昔日的学生。侍卫们都绷着脸,寮舍里传来婴婴的哭声。东郭牙不听则已,一听毛发炸开胡须倒竖,怒道:“竖子成何体统!”转了几圈,忽然横下心甩掉博士帽,撩衣向里闯,牛旦急拦住,两人大吵了起来。里面司马麟正在肆虐,听到东郭牙的声音心口一震就痿了。他心别别跳,胆气虚弱不敢出声。
外面牛旦喝叫侍卫捆打东郭牙。司马麟急忙穿好亵衣,仍踌躇着不敢出去。他的口吃毛病又犯了,对宫女说:“我我我一定娶你为王王王后。你你你别别哭,好好好吗?”
掌灯宫女收了泪说:“只求活命,哪敢想当王后,殿下已经聘下左将军千金了,请殿下放我一条生路。”整理好衣衫,上前跪在太子脚下,抱住了司马麟的腿,又抽泣,心里却奇怪司马麟也在发抖。太子想去救老师,又怕见到老师,在两难中,被宫女抱了腿走不动,似乎有了某种理由,干脆坐到地上抱住宫女。外面殴打的声音渐渐止了,只有一个老人粗重的呻吟和嘶哑的哭泣。侍卫道:牛公公,这老头是太傅大人啊,殿下要怪罪下来,您可得替小的们担着。牛旦道:怕什么,殿下本来就恨死他了。
宫女道:“殿下今天要了我,明天就会抛弃我。”
司马麟道:“不不不会的,我我我爱你已经很久了。”
宫女道:“殿下对老师怕成这样,可见殿下没有胆量,怎么能对自己的事情负责呢?也罢,我这辈子能做一回女人,并且是殿下的女人,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眼泪又流了下来。
司马麟听了这话就认真端详宫女的脸,发现虽说肤色稍黑,眉目稍粗,却透着冷艳,尤其带着泪水,更让他怜惜万分。宫女结实饱满的乳房,光洁润滑的肌肤和神秘幽深的三角带曾让他在太学读书时的青春岁月充满激情梦想,而此刻他的梦想部分地实现了。他的酒意全醒了,帝王之气开始上升。他说:“我才、才不怕那老杀才呢!我我我发抖是是是爱你的缘故!”他要亲她,她站起来,别过头去拒绝了。
司马麟忽地立起,大步出门,喝道:“把这老匹夫扔、扔到沟里去!”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东郭牙艰难地爬起来,用震惊、失望、悲伤、凶狠、倔强的复杂目光看他的学生,司马麟背过身去不敢承接老师的目光。内廷太学里跑出几个皇家子弟,其中一瘸一拐的,是司马麟的哥哥略阳王兼太学助教司马豹,还有代王的长子他的侄子司马雄狮等人。他们走过来扶起东郭牙,都恶狠狠地看他。司马豹怒道:“弟弟你太过分了!”
司马麟不顾兄弟情谊,涨红脸大声说:“呵!我我我是太子,是摄政王,我想想干什么就就干什么!你眼红了?!”这话够恶,刺到了司马豹的心结。在太学司马豹对司马麟的爱护几乎无微不至,虽然严厉也非常到位。他是个学问大城府深而心灵敏感的人,自许很高,但因残疾而内心自卑,他相信自己能力很强,但压抑着自己不敢奢望能继承皇位。司马麟的话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让司马豹心中生出恨恶来。他们愤愤地把东郭牙扶回太学,关了院门。司马麟瞪着血红的眼睛看他们离开,心中酝酿着报复计划。他借口身边的两个侍卫不听命行事,命其他侍卫殴打了他们,并警告说今后如果再这样就要斩首。他悻悻地回到寮舍,发现宫女已经在床边正襟危坐,一脸不可侵犯的端庄,但一缕血迹在脚踝上,依然潮湿。她的名字叫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