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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帝国(上)(6)(5)
时间:2019-03-21 点击:
5、当务之急
天使下去后,众人喧议时政。许多人对代王伙同赫奴起事的行为感到愤怒和震惊,但对执行越王的命令又感到十分的别扭。事情没有按照他们在苏帝失踪那天的密谋去发展变化,让所有人都不舒服。摄政王的强势和他在短短半年就给自己积累起来的恶名,使天尽来的随驾官员人人自危。他们的妻儿老小在天尽,他们的仕宦生涯前景叵测。费无忌内心矛盾。按兵部要求,他最多再过两天,就必须赶到平州去指挥兵部用虎符从各道调拨过来的勤王军队。他几乎没有别的选择。天尽的牛公公已经托天使给他请了两次安了,而费去病也带了许多赏赐在前天夜里悄悄地回来了,捎来了牛旦的第三次请安。人家面子已经给足了。形势的发展让太行宫中的这群官员们很被动了。
这时候,大名知府严广文气喘嘘嘘地进来了,他对南王躬行一礼,说:“代王传檄天下!凌晨见一张黄榜贴在南湖县衙门照壁上,他们揭了上缴给我,我带来了。”他抖落黄榜,众人围观,余大中诵读。上面写道:
“漠北经略使代王司马彪昭告天下:越王摄政,贪酷残虐;先淫后宫于北海之畔,复幽父皇于南巴之涂。擅革朝纲以凌辱公卿;剧兴党祸而荼毒士林;屠灭海帮兄弟,草菅人命;招纳绿林豪强,啸聚午门;阉竖当权悖违祖训,流氓执政侵渔民生。顷半载以来,风雨不调,人神共愤!彪,帝之长男也,倍羞而恶之!而劣弟麟不思改悔,杀孤王子雄狮,害孤王弟略阳,令孤王朝夕以泪洗面,中心摧伤!今此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囚父皇于生死不明,孤心忧愤。问天下人,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孤兴义师,欲逐丑类而已。尔良民宜各治生业,诸清官当各安本分。兵锋所指,恐有悔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建文二十六年冬十一月。”
大中读罢,大堂内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内心都被文辞的力量所震撼了。檄文所言,除幽囚苏帝一款尚未证实外,太子的其他七宗过恶件件属实,件件都是在座的人所不愿意接受的。午门锦衣护卫营招募了很多江湖人,其中不乏劣迹斑斑的强盗。这支武装牢牢掌控在牛旦手里,这就是“阉竖当权”。所谓“流氓执政”指的是司马麟以申万才为相,以安妮的两个兄弟为高官,其中一个执掌京师九门提督。申万才是个才华横溢但经历很复杂的人,其人品一向为士林所不齿。摄政王应对当前局势的种种举措,很大程度上出自他的手笔。韩寿根的自私、明哲保身和无能无疑助长了申、牛两个人的嚣张气焰。
这檄文出自公孙骧的手笔,他是司马彪的文胆和“亚父”。公孙骧是平北道翼州人氏,少年时代在横山书院读书,因聚众与导师争辩成公生平成败而被逐出师门。后游学到卫黄道白鹿书院,对该书院的特色课程算术产生了浓厚兴趣,学成后著述《天问九章》,推演出大地是个球体,南辕北辙也能回到家乡。他带着自己的《天问九章》到天尽国子监想求个教授的职位,被当时的国子祭酒东郭牙给轰了出来。落魄无聊,跟随一个同乡到代王幕府中去谋生。代王见他年龄老成,办事沉稳内敛,就很敬重他。代王最心烦的事情就是管理一个国家,宁可骑马打仗去,于是越发倚重这位年长他二十岁的公孙骧。建文十六年,在代王的举荐下,苏帝亲自召见考察了公孙骧,同意让他担任代王相。公孙骧精良的计算功底和井井有条的管理使代国成为稳定繁荣之乡,在与赫奴的连年交战中不致疲敝,成为大苏朝的北方屏障。公孙骧与苏帝同龄且同生辰,苏帝在送他到代国上任的时候亲解腰间玉佩相赠,并一揖到底。这一揖决定了公孙骧一生的意义。
南亲王打破了沉默:“摄政王太子殿下要求护国公和本王北上领军,诸位以为如何?”
兵部侍郎常征忧虑地说:“我看两位大人是不得不去啊!”
“祸都是他闯出来的,却要我们去给他擦屁股!”李铁不客气地说,“干脆,我们也反了他娘的!咱家王爷比他代王、越王强百倍……”
“休得胡言!”南王叱道,“这儿没你的事,退下!”
“卑职以为北方战事不得不应承,但当务之急是千方百计把皇上找回来,至少该找到点线索吧。”余大中提醒说,然后将视线转向严广文。严广文羞愧地低头。
“对啊,要是找到皇上,派兵送皇上还宫北上,代王一定退兵,太子自然下野。”颜浩兴奋地设想道。
“可能吧,却不一定。但值得一试。”蓝先和说。
“皇上北上了,代王自然就会回去。本来是兄弟俩不和嘛!”织造使曹寅装着忠厚且纯洁的样子说。
“前线的事情,我不得不应付,但愿能挡住代王,灭了赫奴。”费无忌消沉地说。
礼部侍郎黄必业对吴亮说:“要是护国公和南王都走了,我们怎么办?”回天尽复职吧,随驾的使命没有完成。滞留大名吧,又没有人为他们做主。驸马官儿再小再清闲,也是皇上的女婿,大家就只好指望他了。
吴亮一直保持着冷静,从来都不参与官员们的争吵。他直觉皇上并没有死,而是被囚禁在某个地方了。他认为最有可能囚禁皇上的人是南王,那“遗诏”绝对是伪造的,是为篡位张本。南王在装模做样,在等待天下变化,一旦出现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就会翻脸。如果时机一直不出现,他就会“找到”皇上,然后玩挟天子令诸侯的把戏!而天尽方面给他这么大的兵权,节制十五万人,加上裴同在巴国点名造册的壮丁和李铁在大名训练的民兵、本部镇守使的兵马,可达三十万人的规模。摄政王在玩一个多么愚蠢和危险的游戏!他在给南王创造合适的时机和提供作乱的本钱!不如立即用御林军发起突然袭击,控制住大名,逼迫南王交出皇上,消除掉心腹隐患,再以倾国兵力抗击北寇……那样我吴亮也不枉为七尺男儿了。而要办成这件事情,必须拉费无忌入伙。只有左将军有权指挥神武营。这些天吴亮始终在琢磨这些事情,越想越觉得南王可疑。而代王认定越王绑架皇上,纯粹是猜测。无论代王还是越王,对驸马而言都谈不上感情。他们跟自己的妻子细香公主不是同一个母亲。但越王摄政代表正统,代王却勾结赫奴入侵。因此在私下里他倾向于选择越王,他对越王的反感并不象读书人出身的文臣那么强烈。御林军神武营官兵困顿在大名太行宫,不安全感非常强烈,已经发生几起跟当地市民、驻军、治安公人在酒馆里争斗的事件。
门将来报。有大名府快班捕头要见知府严大人,有重大案情禀报。严广文急忙外出,将捕头带到院子的角落里听汇报。捕头王忠低声说:“禀大人,这些日子小的们在东杨门外拉网探查,一直到了十里林。在林间发现一块地面很古怪,草色跟旁边不太一样。小的们就挖下去,挖出了锁阳楼那天晚上失踪的人。但皇上和宋青青肯定不在内。”
严广文抬眼向苍天做了个感激的手势,一阵风地跑进大堂,对南王等人激动地说:“有线索了,有线索了!”
十里林。尸体都已经掘了出来,排放在地上。两辆大车也已经断裂变形,上面堆了几件烧坏的巡防司号衣。大约五十多个大名府和山阴县的衙役公人们守卫在林子里。仵作在检验尸首。一股腐败的臭味令人作呕。南王等官员赶到的时候,大名刑部恰好也带来了拘押在牢里的锁阳楼周边各户的证人和一些熟客。这些人掩着鼻子,逐个辨认。死尸面目模糊,但因压在土里缺氧,溃烂还不算严重。除四具无头尸体外,其他尸体满鼻的泥土,脸皮紫涨,口中塞着布团,被捆绑着呈扭曲挣扎的姿势,可以判断是被活埋的。被押的巡防司公人辨认出一具无头尸体是一年前引退的一个同事,他因公负伤失去了右手,并且他有个驼背,他腰间围着一条九节鞭。棺材店送来了官府订的棺木。神武营抬走了北风的遗体,其他人都由大名府收敛,然后通知家人领取,那没有来历的单身妓女和无人认领的三具无头尸体径由官府义葬。贼人不留活口,手段残忍。从马车骨架看,这种马车大名满街都跑,很难看出主人是谁。但几个捕快还是小心地将烂车装在两辆平板拖车上,准备带回去好好研究。三辆马车少了一辆,那辆车一定是装载苏帝、宋青青和刘进的车。他们被送到了什么地方呢?
四具尸体没有头,让捕头困惑。吴亮说:“西南生墨战死后尸体就地掩埋,头颅都要割下来带回去,剥了头皮,制作成拳头大小的一个小头,供奉起来。剥掉外衣看看他们的缠腰布吧。苏人从后往前过裆,墨人从前往后过裆。”仵作依令检查,发现那三具尸体的缠腰布都是从前往后过裆的,布头垂在屁股后面。这三个穿巡防司号衣的人是墨人,其中包括那位前巡防司受伤公人。血统纯粹的墨人都是大颧骨、双眼皮、凹鼻梁,但由于混血的缘故,现在在苏人中找到同样相貌特征的人很容易,因此相貌已经不足为凭了。
墨人是一支古老的民族,原先分布在亚鲁河流域上中游,青铜时代曾经建立过一个强大文明的王国。后来在与亚鲁河下游北方地区崛起的梁国、萧国、后梁国及其他北方民族的战争中逐渐失利,在迁徙中大部分人口退到西南群山里。王族因先后受到后梁兵和司马延寿南征大军的痛剿而下落不明,与其他部族失去了联络。因此很多墨人失去了主心骨,留下来与来自北方的各族融合混血。苏国人本来就是一个吞并十九国的庞大的混合体。保持传统的墨人生活在苏国的西部和西南部,也分化为生墨和熟墨两部分。生墨多居住在西部和西南密林里,主要靠狩猎为生;熟墨则生活在森林边缘和西南盆地,以农耕为主。苏国在熟墨中实施成公圣教教化,派宣抚使驻扎在熟墨的领地。而对生墨则准许其继续宣传巫教,但派遣招讨使带兵驻扎,征收贡献。熟墨可以与苏人一样考试经商耕种婚嫁纳税,只保留一些不同的礼仪,主要在祭祀和婚姻方面,比苏国简约但活泼,他们的丧礼总是以欢庆舞蹈结束。他们拥有与苏人一样的姓氏,多数是历代中原朝廷御赐的,也有从梁人或苏人那里模仿来的。墨族的语言由祭司掌管流传,大部分熟墨只会说苏语。生墨则只有少数头面人物会说苏语,保留着深厚的民族传统,经常叛乱,与熟墨各部之间也征战不断,但总体上熟墨的力量不断增长,生墨的地盘不断萎缩。墨人最明显的特点就是只穿藏青暗黑色衣服。而苏人的衣服颜色很丰富,以青色、灰色和土黄色居多,年轻妇女喜欢穿红、绿、白,并形成时尚。
到此,线索似乎又断了。皇上在哪里?
众人陆续离开的时候,南王站在空旷的林地里,向天垂泪,寂然不动。王子司马承志在大名吏部担任检校郎,也跟来了,在一旁低声劝父王返驾回太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