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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帝国(上)(7)(5)
时间:2019-03-21 点击:
5,荼毒天下
横山书院首席教授曾普驾着他的鹿车沿路讲学会友,消消停停走了半年,赶了两千多里路来到莲花书院时,已经是建文二十七年春天,天下发生了很大变化。北方战火连绵,阻断归路,他的梅花鹿被云仿吾半开玩笑地卸了项圈,放归山林。他只好在云仿吾的莲花书院担任客座首席教授。两人每天都要抽时间争得面红耳赤,彼此很难说服对方。但于圣教学问的深入探讨发掘却大有裨益。经学博士黄远声每天静静地倾听两人的争论,事后凭记忆整理出来,交给两位师尊戡定,到秋天,就整理出了一本妙趣横生的《莲花老拳》,送到宣家楼去印,在士林中疯抢。曾普与云仿吾情同叔侄,但学问上却各立山头。曾普擅长训诂,对成公生活的时代背景和圣教学理脉络异常熟悉;云仿吾则擅长结合现实解释圣教精髓,发现圣教在当代的指导意义。
云龙生每月都寄回一封书信,向云仿吾汇报战况。他是春二月回到南王军中的。春二月,南王解了盱眙之围,陈兵二十万于盱眙前线。虽然南王并不打算进攻天尽,天尽越王等人还是慌了手脚,急忙起用骠骑将军王谫,从北海、青平、东海等地拼凑了十万人,进驻青州以为屏障。牛旦派手下亲信宦官蓝礼为监军,并请了尚方宝剑节制诸将。蓝礼想营救自己的两个因担任天使被南王羁留的弟弟,就提出交换双方扣押信使的建议。牛旦同意。就这样,云龙生和丛龙回到了南王身边。牛旦向饱受酷刑折磨的云龙生发还了私人物品,还假情假义给了他们各人五百两抚慰银。形势的迅猛发展使太后的旨意已经失去了意义。太后的旨意是希望南王联络天下大员们阻止各种篡逆企图,专心营救皇帝,三个月以后再考虑皇位问题。南王所做与太后当初的意图其实也吻合。但太后已经被孤立和变相软禁了,她不得不面对代王作乱和司马麟登基称帝的现实,开始重新思考和定位自己的立场,从最现实的利益出发,已经倾向于支持太子了。
云龙生将出使过程所见所闻向南王做了汇报。出使代国的人是谁?尚是疑问,衙门里没有任何派人出使代国的记录,裴同也是一脸困惑,推测或许是代国安插到南方来的间谍,故意顶南王的旗号,好让人们误以为南王和代王有勾结。此人很可能是南湖驻军的一个失踪的云中籍标统张仪,他曾在代王军中立功,三年前被升职,调到大名来。但军队给家属报的丧是因酒醉溺死在南湖中。在云龙生之前赶往天尽的则必定是费去病。裴同已经通过眼线和城门守军查明了。云龙生出使的失败必定跟费去病提前泄密有关,但费去病的出使是因为他叔叔费无忌想当国丈。而拦截云龙生的目的则是为了让天下大乱,主观动机上与费无忌不是非常吻合。如果有人希望南王即位称帝,也有可能采用拦截云龙生去见太后的极端做法。因此裴同有嫌疑。南王已经逐渐把很多事情不动声色地抓在了自己手里,不再任由裴、李做主。他让云龙生寸步不离自己左右,让葛武暗中监视裴同。
天下大乱,政令不行。天尽宣武帝的西路军队败绩连连。
建文二十七年春二月,大散关守军十万人不断出击关下赫奴将领毋不花的一万兵马,想越过他们去收复翼州,却屡战屡败,令人气沮。费无忌痛感部队的战斗力和士气太低,每天都怒气冲冲。毋不花并不急于攻关,他的作用就是担当一只拦路虎。赫奴在得到代王中路军分兵支援后攻克了有十万重兵驻防的卫州,卫州经略使、护戎将军、安北侯司马铁男率领残兵两万退保黄州。赫奴踏过水深只到马脚踝的北沙河进抵黄州。黄州突出于西戎山林和商略山脉之间的隘口,座落在一大片黄土次高原台地上。黄州如果失守,敌军就可以迂回到平北道腹地,大散关的背后。黄州告急,费无忌急忙从大散关抽调五万人向西穿越原始山林直奔黄州,同时命北平大营派五万人沿驿道,经卫黄道白鹿府绕行到黄州背后。然而事与愿违,向西横插的军队在商略山脉西部山林中因将领无能,迷路失期,粮草不敷,加上山林里原始羌人的袭扰,大量减员,饥饿疲惫地赶到黄州城下时只能向已经进驻黄州的代军投降了。
赫奴在公孙骧软硬兼施的约束下,在卫黄道没有放纵手下人烧杀抢掠。沿路很多县城和村堡听说是公孙骧来了就开门纳降,不再抵抗。司马铁男在黄州城楼剖腹自杀,两万残兵多数英勇战死,最后被代军受降的只有不足两千人。卫州经略的部队因长期执行镇压漠南戎族及山林羌族叛乱和配合代王作战防守漠南的任务,是北苏国仅次于代军的最有战斗力的军队,至此彻底覆灭。卫州经略的部队军纪不良,在卫黄道不得人心,得不到民众支持,跟司马铁男骄横跋扈的个性有关。卫黄人多数都是戎人建立的卫国、黄国、谯国的后裔,或者说是使用苏语,改为农耕生活方式的戎人。司马铁男本人也有戎人血统,但他镇压山林羌人和草原戎人的手段十分血腥,对卫黄各州县也是需索无度。黄州的失守就是因为黄州居民不堪其勒索爆发起义,打开城门迎进了敌人所致。
在黄州通往白鹿的隘口的坡地上,赫奴的前锋骑兵一下子就冲溃了北平援军的方阵。散兵游勇各自逃生,中央被代军包了饺子的三万人全部缴械投降。卫黄道白鹿书院山长钟离允文率弟子三百多人在路边摆了香案迎接公孙骧大军。而赫奴的骑兵打着公孙骧的旗号已经穿插到平北道的北平城下。公孙骧的人望和代军的强悍善战,使卫黄道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就收入了代王的版图。下一个目标就是平北道了。
整个春夏,往年一向气候湿润的平北、青平、河北和东海西部等北苏国中原地区没有下过一滴雨。湟水上游天凉道和中游河湟道也是雨水稀少,酷烈的太阳仿佛旱魃巡游大地,迫使原本就旺盛的植被拼命抽取地下水源维持生机,以至中原地区很多河流都干涸了。赫奴的兵马仿佛狼入羊群,在平北道及周边地区糜烂开来,为了寻求粮草和金宝,经常四出长途奔袭烧杀掳掠,最远竟然跑到三百多里以外的青平道敖仓去夺粮。他们来去行踪飘忽,杀戮异常惨烈。州县谣言四起,一夕数惊,不时传来某县某村整村人被胡人斩杀的凶信。因人口逃散,官府根本无法组织农民抗旱。眼看存粮罄尽,田野无收,饥民盗贼也随之蜂起。
河北道的一半已经落入南王的势力范围。一些地方官想参加南王的联盟但又不敢。连秦、万二人也暗地派人与南王的人接触,要求各自保土,互不侵犯。各州府不知道应该听从谁的声音。远东道、北海道分别是太后和皇后的家乡,由于南王的影响力达不到那里,它们自然就按照惯性跟着天尽走。按照惯性服从天尽的还有青平道和河北道的一半。南海道和越国主动选择越王,既有惯性影响,也有归属意识在起作用,虽然越王从来也没有到过越国。河中道和南方大部分地区都跟大名走。在西南道,驸马都尉吴亮诱捕斩杀了拒绝参加联盟的湎池招讨使,稳住了全境,但他自己内心并不真正欣赏联盟的一套做法,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与南王貌合神离。安西道、天凉道虽然参加了联盟,但因远离战区,态度沉默。双流经略府李粉猪借口生墨不稳,既不派兵勤王抗代,也不派兵支持南王。因此联盟虽然拥有超过苏国一半以上的领土和郡县,却是最松散的。盱眙前线的军队超过六成是南王的民兵和归大名兵部节制的厢军。联盟其他大员们派来的军队大多数是临时招募的民兵,只有西南、两江分别派来上千人的正规军。安南道派来了拥有五十头战象的五百名真纳雇佣蛮兵和五百名丛林弩手,由婆婆切箩亲自率领,成为盱眙前线的一支特种劲旅,但这已经是夏天的事情了。
联盟的战略是只守不攻。这在军事上束缚了自己的手脚。王谫发现了联盟的这个弱点,就大胆地派兵四出攻击联盟所属府县。于是南王的兵四处救急,疲于奔命。裴同多次要求直接进攻王谫,拿下青州,李铁急得嗷嗷叫,但南王坚持原则,不为所动。最后在葛武的建议下,南王重新部署兵力,在青平、河北和东海、青北交界一线,令十提辖各带一万人马据城建寨,相互救援。强兵固守,不思进取。好在蓝先和是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将兵力精心配置得毫无破绽,使王谫无机可乘。
四月底,费无忌驰书给南王,希望借兵五万,挡住公孙骧向东扩张的势头。赫奴的肆虐使平北和青平、河北大量的人口涌向南王控制区和战事已经沉寂的卫黄道。南王与诸将商议后决定派葛武领兵一万进驻扈放。军队行进到骠骑府与敖仓之间两道交界处时,传来扈放已经被代军攻占的消息。北平府成为孤城,危在旦夕。葛武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不去救援北平,而是准备进攻敖仓。这样做明显是违背联盟中立的战略原则,也违背这次出兵的目的。但若控制住北苏国最大的常平仓,就意味着五年内不用为二十万军队的军粮发愁。敖仓也是公孙骧的下一个最大的目标。但是敖仓是一块难啃的骨头。敖仓城墙的高度比天尽王城还要高。为消防需要,四围的护城池宽而深,蓄水量很大。因干旱的缘故,池水已很浅,变成深壕。敖仓只在主城门东门建有一座一丈宽的桥梁,横跨护城河,与外部世界相连接,其他各门有门无桥,不可通行,只设船只驳靠的码头。由于半个月前胡人来犯曾试图用船偷渡,现在方圆百里内找不到一只船,都被守军拘来烧了。敖仓城的大小不超过一个普通县城的一半,常备守军只有一千人,但城内贴近城墙的石砌仓库里收藏着大量的桐油、硫磺,成捆的箭矢和成箱的弹丸。城墙每二十丈突出一个圆堡,堡顶设置一台发石机和一架六十四矢的火箭筒。城内则是五十个石砌的巨大圆形粮屯,高五丈,彼此间隔两丈左右。粮屯间设置水井,井盖上架一座压水机,十个士兵分列两边,轮番压动杠杆,井水就被抽取到水箱,挤压进牛皮管,通过黄铜喷嘴喷射出去。士兵抱着喷嘴攀爬上两丈高的人字扶梯,水的喷射高度就可以直达五丈高的粮屯顶部。夏季陈粮发红内热自燃是敖仓每年都要面临的严峻考验。敖仓城楼上悬挂着半个月前来抢粮的胡兵的首级。
葛武的行动吸引来了一心抢粮的赫奴干将黑铁塔巴秃儿、代军公孙骧的爱将杨弘和救援敖仓的青平道兵马都监林玉琦。三方军队几乎同时到达弹丸之地敖仓的城下,相互错愕,惊疑不定。巴秃儿的三千人在北门,杨弘的五千人在西门外,葛武在南门外,林玉琦带八千人在东门外。四方兵马相互打量起来。葛武派人去找杨弘、巴秃儿,愿意将南军木匠制作好的移动塔楼以便宜的价格卖给他们,并用一半兵力协助他们攻城,一半兵力牵制林军。建议城破后粮食各取三分之一。于是代军和胡兵都派人来看货,但葛武却借口代军主簿为人小气,对代军提高了价格,对胡人降价。代军主簿非常生气,跟葛武的助手和占了便宜的胡人激烈地对骂,差点动刀子。塔楼全部被胡兵以一万两白银的价格订购,讲好先给一千两定金,其余用城破后的粮食抵。其实巴秃儿已经跟杨弘商量,破城后立即联兵进攻南军。
暮春四月,越国和南海道奉天尽兵部令,联兵七万进攻青江南道,占领了梧州和绿野,附近各县望风投降。联盟的南方出现危局。青南道布政使冯远不再沉默,劝说青南道兵马都指挥使于谦和南仓令范海洋退出联盟,并上书天尽,担保他们官禄仕途不受影响。范海洋犹豫起来。于谦果断地派兵突击,将冯、范解除武装软禁起来,夺冯远的印信,调集全道十万土兵去保卫德仓,自领两万海岸防御使厢军前往绿野驱逐越王相马行天。南王传檄令飓风岛总督郭亮派兵进驻永州,但郭亮已经陷入与黄禹的海盗私盐武装的艰苦作战中。郭亮加入联盟后天尽就断绝了对他的粮饷供应,而大名仅仅是盟主,没有供应他的义务。于是他加倍勒索番民、盐户和海商,使一些人纷纷倒向他的老朋友兼死对头黄禹。他和黄禹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他必须倾全力进攻黄禹,希望能将黄禹富可敌国的财产没收充公。因此于谦只能孤军奋战。五月,于谦收复了绿野。但因德仓属于范海洋管辖,守将和于谦派去的将领协调不好,十万土兵又只报到了五万人,且来不及整编统驭形成战斗力,军心不一,德仓落入南海道布政使冯凉和兵马都指挥使梁兆雄的手中。于谦一路追击逃往德仓的马行天残兵,将德仓包围。此时德仓的南海道占领军加上马行天的越国残兵合计五万多人,于谦和陆续前来报到的各县土兵、德仓溃败突围出来的兵力共计七万多人,双方进入相持阶段。德仓是苏国东南的常平仓,跟敖仓一样易守难攻。
天尽城西南面的青平道和河北道主战场区十室九空,残破凋敝,人们挖地洞躲避乱兵。往年的青青田野变成一片荒土,有些水情尚好的土地上成熟的麦子没有人收割。代军、盟军、胡兵、北苏军和流寇山贼为抢粮打成一锅粥。大散关下的毋不花用重金贿赂山野猎户,找到一条秘密山径,派奇兵在深夜从悬崖缒入关城,悄悄地夺取了北门。埋伏在关下山林的胡兵一涌而入,把睡梦中的守军当做西瓜一般乱砍,到处纵火制造恐慌。五万守军猝不及防,混乱不堪,许多人光着身子被驱赶到中央校场,其他人冲出南门四散逃命。毋不花占领关城,将被围在中央校场的人一批一批地斩首,砍下的人头堆积如山,血水顺着排水沟漫流下山涧。他只留一千人守关,挥军乘胜追击,次日中午就到达了北平城下,与赫奴主力会师。平北道只剩下北平孤城一座,费无忌坐困城中,尚剩下不足五万人。卫黄、云中和平北境内五十多处原苏国驻军营寨留守士卒要么被肃清,要么逃亡一空。百姓和逃兵进入深山老林定居避乱,新一轮的拓荒运动开始了。
夏五月初,天尽越王采纳了申万才的建议,给羁留大名的随驾南巡的大臣们发来邀请函件,希望他们回去复职。一时间大名太行宫发生扰动了,南王后方不再稳定。是继续等待圣驾返回,还是且回天尽上班,起了很大争议。绝大部分官员的家小都在天尽,回去复职对他们的吸引力太大了。余大中连忙将这消息通报给在盱眙前线的南王,南王答复“去留听便,但希望对圣驾返回有信心的留下来”。于是许多人开始收拾细软雇船上路。余大中虽然在天尽有府第家人,但他无法信任越王和申万才,依然坚持留下来。赵光、元宏等建文帝贴身亲随和地位低下的随驾太监、宫女和伎乐们仍然留下来,他们无权选择离开建文帝。工部侍郎颜浩在巴中沟游历考察,没有得到消息,后来也就没有回天尽去。神武营统制王弼想回去,但想想自己手下人被东挪西借散落出去,无法向天尽大内总管交代,最后还是选择留下来。因此残部一千人也跟着留下来,但陆续有听说家乡发生战乱的士兵,因牵挂家人而请假或擅自逃亡回家,控制不住。其他各部侍郎和刘明录决定回天尽,王弼就让一个标统领带上三百多名家在天尽的士兵以护送的名义一起回家。五月底,南王子司马承志代表南王在西门水门码头最大的三江春酒楼为回天尽者设宴饯行。去者喜气洋洋,留者忐忑不安,筵席难以尽欢。相别上船,执手叮咛,泪洒青衫。随驾大臣的北返在联盟官员内心中引起不小的震动,那些当初听从随驾大臣劝说参加联盟的官员意志发生了动摇。安西经略李粉猪第一个给宣武帝表了忠心,他诱捕杀害了他的上司明玉成,把明玉成的头颅盛在匣子里秘密穿越南王和代王的势力范围送到天尽。司马麟就让把明玉成的官位给了他,并令他东征河西。西仓令蒋安借口天凉受到卫黄公孙骧的威胁,派人召回了盱眙前线的民兵并秘密与天尽朝廷联系。
建文二十七年五月,代王在云中道蓟野府称帝,国号为代,改元玄天,置百官,以公孙骧为尚书左僕射加太师,掌内阁,漠北可汗赫奴为尚书右僕射加太保,称奉天讨逆大将军,总领军务。在代燕境内和卫黄、云中等地实行二丁抽一的征兵制,新增兵力六十万,调集到沈阳、蓟门、白鹿、扈放等前沿,将战线向前推进。但五月下旬远东道勤王部队猛攻釜山,代王不得不从沈阳前线抽调部队回师救援,于是沈阳防线依然无法突破。越王也实行征兵制,兵力增加到四十万。新兵源源不断地开赴平州和青州前线。王谫得到增援,攻势变得猛烈起来。连日给南巴王写战书,要求决战。南王回信规劝他保持现状,不要战斗,共同等待建文帝的消息。双方不断有小型战斗和磨擦,都发生在十提辖固守的城寨附近。
六月,代王的爱将,云中道兵马都指挥副使兼云中甲马营统制呼延鸣予在前线率部起义,投向后将军郭威。天尽兵部立即将其调到平州,成为遏制赫奴东犯的劲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