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孔子自筮命得《旅》

    读尚秉和《周易古筮考》，见孔子自筮卦例之一：《易纬·乾凿度》载：孔子生不知《易》本，偶筮其命得《旅》，请益于商瞿氏。曰：“子有圣知而无圣位。”孔子泣曰：“凤鸟不来，河无图至，天之命也。”于是始作十翼。尚氏解释说：《旅·彖》云：小亨。柔得中乎外。而顺乎刚。止而丽乎明。言离明而止也。有道於身而不能行之象。故孔子泣也。

掩卷深思，喟然而叹！为圣人的哭泣而中心悱恻。遥想当年，孔子雄心勃发，胸怀天下，欲拯救倾颓的世道人心而率弟子周游列国，想要说服各国领主克复周礼，忠诚本分，施仁爱之政，却到处吃闭门羹，或被敷衍打发。返回鲁国之后，开塾授徒，闭门著述，内心仍难平静。他的晚而好易，实乃必有心结要解。

商瞿是鲁国易学才俊，比孔子年少二十九岁，拜孔子为师。孔子筮得《旅》卦，反过来向学生请教，是因为学生易学方面有专长。商瞿根据卦象，结合孔子自身状况，断为“你有圣人的智慧，却没有圣人应该有的地位。”一语触动孔子心结，令他流下了眼泪。孔子哭着说，“凤凰不飞来，大河不出图，这就是我的天命啊！”他叹息自己没有象传说中伏羲先圣得到“河出图”那样的瑞兆来呼应生命的伟大，深感生不逢时。他的思想貌似要复古，其实太具有前瞻性了，他以独特的视野和角度回应他所在的时代的诉求，因而少有知音。

《旅·彖》就时运的综合判辞为“小亨”，难免令孔子失望。六五爻以柔得中在外卦，上下皆阳刚之爻，故顺乎刚，难做主宰。外卦为悔为离明，内卦为贞为艮止，故言止而丽乎明。离明为智慧，为有道于身，而止不能行。孔子另一自筮卦《贲》（上艮下离）只是贞悔互换，表达的意义与《旅》相当。所异者，《贲》重在言而《旅》重在行也。当年的他言不纳而行不通。其实，只是时机未到。尚秉和先生没有把旅卦的彖辞写全，后面还有很重要的一句话：“旅之时义大矣哉！”

就当时现状来说，商瞿断象以内卦艮为自身，艮为高度成就，为圣，外卦离为境遇，为网罗框框限制，六五阴爻虽中而无位（五爻为阳位），代表孔子的困境，所以说孔子虽然内在已经入圣境但不被外部境遇所认可。这当然是需要时间的，但商瞿没有安慰他。商瞿当然知道孔子不需要被安慰，只需要被理解。互卦象征过程，《旅》互卦是外兑内巽的《大过》，《大过》为两兑背反（巽为反兑），为反言，就是不被理解难以沟通，这正是孔子周游列国所遭遇的境况。《大过》的彖辞最后一句是“大过之时大矣哉！”，也是跟时间有得一拼的卦，原来世界周流不息，从无不变之象，假以时日，卦象会变化。巽为风为传播，兑为言为表达，兑巽反言可以转化为传播表达，如凤鸟之飞鸣！

孔子泣叹“凤鸟不来”“河无图至”也是旅卦的现象。离为凤，艮为至，巽兑合为翼象，而巽兑背反；巽兑合又为大坎为河，离为图，艮为出，河不出图还是因为巽兑背反！孔子自筮命，悲叹既往，但既往只是命的一半呈现，另一半仍然有待他去创造和发现。圣人的禀赋不会让他在时乖运蹇时裹足不前。于是，他发奋研易，韦编三绝，而成十翼！于是有了孔子先请益于商瞿后传易于商瞿的反转。

现在我们看到了他是怎样化解巽兑背反之象的了：离数三，艮数七，中互巽兑合为翼，正好是“十翼”。二千多年之后的我们自然也都了解孔子对我们这个民族，乃至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设若当年商瞿自作聪明地对孔子说：先生但请放心，假以时日，先生之道必大行于天下！后面可能会发生什么情况？从事临床心理工作或易经占卜的朋友请细细品味。

 2017年2月23日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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