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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帝国（上）（1）(5)

时间:2019-03-20　点击:

5、御前会议

“目前的形势并不乐观，其一，北方提坦王发展很快，已经侵入天更山区，天定城受到威胁。本来我们和提坦之间隔着木干人，木干人与提坦人都是古乌恰人后裔，由于提坦骑兵在木干人的崎岖山地施展不开，因此数十年间彼此保持着互不相干的格局。但如今木干人已经向提坦人结盟称臣，我们日益繁荣强盛的蓝周地就暴露在提坦王的眼皮底下了。须乾来消息说，有苏国商人在买地木发现提坦人正在集结兵力，很可能要入侵而不是冬训，因为他们在大量采购马掌和马镫。其二，努族人南迁二十年，可能复兴了，我们的人中了埋伏。其三，东方望齐山区探险队已经到达苏国边境，百夫长妮石等三人就要进入苏国了。三个消息两个不好，一个前景不明朗。”明月王首先开言。
大司马干青铁三是个火暴性子，浓密的大胡子抖动着，瞪着铜铃般的大眼首先发言：“我去把提坦王的脑袋揪下来！”他对自己的军队很有信心。从他的祖父干青铁先一投奔明月氏任巨斧兵什长开始，他的家族为明月氏牺牲了六个长辈。虽然他们出身磨吕族，但他们的忠诚和勇猛是整个蓝周高原声名最响的。明月氏加冕后，他以军功最高荣任新设立的大司马职位，封卫城公。王畿有左右两个卫城，左卫城阃间城是去年建成的，现由中央营驻扎，也是干青铁办公的地方。右卫城扶风由明月王亲辖，建有书记官学校，王的史官彦负责管理。蓝周地统一不过十年，加上三年前刚刚结束的五年方施战争，急需要休养生息，医治战争创伤，因此许多老兵复员，在王分配的土地上当自耕农，全国兵员裁减后只有五万人左右，每大营一万人左右。除非发生奇迹，立刻发动提坦战争是不可能的。方施地只有蓝周地的四分之一，而提坦地有蓝周地六倍大。
求火七君担任了大司寇，被封陶城公，负责司法、内部安全、防范奸细乱臣土匪。虽然交出西方营的兵权有点不舍，但因明月王让他在东南方巨泽湖边拥有一座昼夜不息烧制各种坛坛罐罐的富庶的陶城，内心也还是满意的。司寇这个新工作对他的创造力和应变能力是个挑战，他对阴谋和杀戮非常感兴趣，但也非常注重公正，好做决断，喜欢被奉承。他和大司马一样也是个大胡子，同样魁梧，但麻脸细眼，气质阴沉。他还是个神射手。他的内卫部队有两千人，负责治安巡逻、捕盗捉奸、防火防暴，穿黑色麻布号衣，配备腰刀杆棒，左肘常系一面黄铜圆盾，可兼做报警铜锣。他比较在意东方大峡谷的发现，心里盘算着对自己的陶城生意会带来何种影响。因为高层贵族开始流行使用来自苏国的昂贵的精瓷和轻巧的漆器了。他仔细地看着九头猎狗交众人传阅的帛布。
大司空冬卿花儿罕原先是罗斯人，主持建筑工程和技术发明。花儿罕来到蓝周经商，向明月王进献冶铁技术，在一个丰收的年份更新了全部队的青铜武器，也改进了农具，提高了耕种能力，因此担任了这个职务。他制造出更加锐利和便宜的铁制武器、比青铜轻便但强度更高的片钢盔甲和链甲，特别是链甲，又叫锁子甲，蓝周地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士兵穿这种链甲活动起来很方便，再外罩一件披风，箭矢就几乎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了。明月王让重装骑兵和他们的战马全部披挂链甲，在征服西方雪山下高山草甸的方施部落的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使拥有令人恐怖的远程长箭手的方施部落向明月王求和称臣。现在他汇报了关于火珠连弩的研究状况。他对来自苏国的火珠连弩进行了改进，大幅度提高了其射程和火力。“也许可以让提坦人尝一下连发火箭的厉害。”他说。他是御前六卿中爵位最低的，封淡水城子爵。
大司祭说，因山洪爆发导致山体颓坏，明月氏二代中有个死难的族叔祖父的尸骨陶缸受挤破裂了，被水浸蚀，阴魂不安。预言他将招引提坦王在下个月进犯高原。祭司是独立的阶层，他们拥有寺庙田产，但不纳税，也没有封爵，是自由人而不是奴隶。他们的职责是代表人与神明和祖先沟通。大司祭在卫人时代就是大司祭了。不管谁掌握世俗政权，他总是大司祭。
大冢宰台城公草海是个一百五十岁的老人，六卿首席，始终不发言，威望极高。他辅佐了明月氏四代人。在蓝周国，王的宗族归天卿大冢宰管，比如明月王的亲兄弟净和劲夫只是伯爵，净在南方营担任副将，劲夫在大司马府当一名普通的巡营官。明月王的叔父阿辰封在墒青河边当苇侯，主管苇席生产。
明月王发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北方的现实威胁而不是东方的地理发现，真正认真研究帛布的只有求火七君和大司徒唐城公孟郊。于是问道：“唐公有何看法？”
“苏国是当今最富庶、繁华和发达的国家了，王的想法老臣知道。东方探险的成功必将使蓝周地获益匪浅，应立刻开辟商道，屯军设卡。但是大司祭的预言从来没有落空过，大司马第一个发言就要揪提坦王的人头，”大家都笑了，唐公接着说，“这也是个兆头。”大司徒唐城公主持土地人口、教育和奴隶事务，同时他还是酿酒业和人口管理的专家。他五短身材，胖胖的，胡须花白，脸色红润。他老谋深算，性格和融，富于智慧。
大司寇求火七君附议道：“是啊，提坦人进占我长寿峡，而天安侯却不汇报，其中必有问题。他对王的封赠不满意，在长寿峡中段马迹山东面盆地里秘密垦荒种粮。”他把人们的注意力又从东方引开了。天安侯田见的事情他在半年前就向明月王汇报过，但明月王并不认为足以说明田见心怀不轨。田见是卫人时代的陶侯的儿子，在战争中守不住陶城，父亲战死后归降。失去陶城的厚利，想靠秘密垦荒发财，也属可怜，姚凉决定放上几年再让大司徒派人去丈量土地。但长寿峡口被提坦人封锁的消息要靠提坦信使传达，而负有边防责任的天安侯却没有提前上报，就是失职。
大家又议论一会政务。列席六卿会议的司天报告说荧惑犯巽宫，要司空司寇司马三卿注意火烛消防事务，这也同时象征着提坦人入侵和蓝周人向东南开发。新历法修订完毕，精确度提高到一年为三百六十五天又六小时零五分，比过去的观测数据少了十六分钟，为消除累积上千年的误差，旧历冬至日应折回三天。奏请改元大赦。在蓝周国，司天也是祭司，是大司祭的副手，主管天文历法，住在王宫里。王宫的东北角有个小院子是他的寺庙和观天台所在地。如果不出意外，通常他会接任大司祭，迁居到含泉湖边的春城去。话音刚落，司阍人就匆匆入报说王畿走水了，大司寇立刻派自己的高级助手出去处理。

御前会议开了三天。经充分把握信息，讨论和争辩，众人对北方形势的变化和东方拓展的重要地位取得了共识。
于是明月王发布诏令：调西方营方施战士两千人到北方营加强天定、天安防务；在星星峡和长寿峡口构筑堡垒，设置防骑兵木障；中央营月底前募集训练轻装骑兵五千，步兵两万备战。徙天安侯田见到阃间，命大司马的儿子干青铁龙见领天安，加封天安伯爵；命大司马选派东方营一部携带家属入望齐大峡谷，构筑栈道，并在最大的开阔台地建立前锋营，进行屯垦。南方营向南迁移到土塬驻军，保护全国最大的一个铁矿，解决努族问题。授予妮石“王的勇士”称号，发金牌印信给其家人，增俸为上士双份，送到他家里。其他战士及死难者均给予增俸和优恤。方施三年改为东方元年，大赦天下，减罪一等，奴隶戍边原规定满六年可升入民籍，现增加表现优良者满三年即可复民籍的条款，在原驻地服役到五十岁可退役领取荒地开垦指标；自冬至日起折回三天，有司布告全王国改用新历。
王的史官彦把会议情况记录了下来，他手下的书记官们忙碌了起来。他们要把王的诏令中跟某些特殊人群有关的部分和跟大众都有关的部分进行分类，与特殊人群有关的诏命要用墨胶誊抄在羊皮、帛布或者名贵的苏国白纸上交有关部门传达；与大众有关的要雕刻在绘有国王徽记的木板上，交给大司寇府的人，用快马按照一定的线路，到各个诸侯封地及村庄鸣锣聚众宣讲展示。王命在每个城市宣示三日，在乡村每个村子宣示一日。六卿重臣都誊抄了诏令带回，心悦诚服而退。

    干青铁三在当天中午回到卫城阃间，立即派传令轻骑以八百里快传的速度飞驰四方发布明月王的武备命令。然后把儿子叫到跟前，嘱咐了天安问题的解决方案，让他带领五百软甲骑兵去接收天安城封邑。干青铁三表面上性格暴烈，言语莽撞，内里却还是一个狡诈多谋，粗中有细的人，高兴起来也不乏诙谐。他的爱憎分明、雷厉风行的个人风格深得将士爱戴敬畏，是蓝周军人战斗力的核心组成部分。他安排好诸项事务，在天黑之前，带上姬四，率领五十名亲兵护卫出城驰向东方。次日傍晚他在台城北郊越过了大冢宰草海回家的仪卫。大司徒与草海并行，他要到东方营点验随军家属人口，他是个凡事喜欢亲历亲为的人。好在蓝周小国，事务比较少。台城是大冢宰的采邑。大司马派人给大冢宰和大司徒致礼先行。大司徒骂道：“这个家伙又跟催命似的跑在头里！”他本来想跟草海一起享用一顿苏国风格的晚餐，看大司马跑过去了，不得不向草海道别，催攒自己的仪卫火速追赶。在蓝周国贵族上层，渐渐开始流行苏国式的饮食礼仪，虽然明月王并不表示欣赏，但王妃殿下和大冢宰草海却乐此不疲，引得一些贵族命妇竟相仿效。在一些人的观念中，苏国是天堂或者富贵的代名词。

东方营设在离望齐峡谷口十里的大野山下靠近山谷溪流的大片台地上，这里是蓝周高原东部的尽头。东方营的背后二十里是巍峨高大的神木城，蓝周高原最东面的城市。高原上清肃的风带来秋收的香气，粟、麦、荞和青稞是蓝周高原的主要作物。神木侯乌丸是明月王的姨父，在大野山和望齐山区拥有几个伐木场。
三天后一个初冬时节的凌晨，芟尽的田野里薄雾蒙蒙，高耸的神木城廓渐渐清晰，仿佛悬浮在鱼白色的东方天际。卫队长请示是否入城用早餐，干青铁说绕过去，到军营用餐。他不想叨扰以吝啬著称的神木侯。
在太阳还照不到的东方营营地，晨练已经开始。颦鼓咚咚，号角呜咽。士兵们排着整齐的操练队列，在军校的指挥下进退攻守，演习厮杀。
干青铁一行碰到一队奴隶杂役在军需官的率领下向神木城去采办，他们见到干青铁的旗号都拜伏在路边让道。辕门值日军官见到山坡高处招摇着飞驰下来的旗号，立刻飞奔向中军大帐，正在小坐养气的东方营主帅大将历城侯石敢当闻报急忙出帐相迎。
    “大司马驾到，有失远迎！”
    “石世叔言重。王命在身，帐中商议吧。”两人摊手躬身相对致礼。实际上他们年龄相当，但石敢当曾是大司马父亲手下的千夫长。
    帐中炉上煎着奶茶。茶叶在蓝周国只有贵族和富商才享用。蓝周贵人们喜欢将奶品和茶叶同煮，既去膻又除涩，他们其实并不推崇茶叶的苦涩口味，却也对奶品的肥甘起腻。另外喝茶也代表了他们很有身份。两名年轻的戍边奴在整理器物，做清洁。干青铁三将御前会议的情况介绍给石敢当，谈到北方问题、南方问题、改元和东方事宜。明月王改元为东方元年，让石敢当感觉重任在肩、信心十足。干青铁三将写有东方之诏的帛布转交给石敢当，石敢当命书记官将诏书拿到校场去宣读，校场传来整齐的欢呼声：“甘洒热血，谨遵王命！”
两人正议事间，中军帐明亮了起来，那是太阳越过了望齐山顶，照亮了帐幕。戍边奴吹灭了油灯，卷起边幔，清凉的晨风就充满了大帐。营地早餐的号角吹响，训练场上军校们大声喝令集合。伙夫将大桶的粟米粥和成筐的发酵面馒头抬到场中，士兵们都手持陶盆排队吃饭。石敢当对干青铁三笑道：“得罪了，大司马大人，未及准备，就不讲究了，日仄时分再给您摆酒吧！已差人射鹿去了。”干青铁三呵呵大笑，“我正要看看士兵们吃得怎样呢，快快快，叫上我的孩儿们一起去喝粥。”
已分到食物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地上，喝粥的声音呼噜山响，嚼酱菜的声音也是脆生生的。大司马在主将的陪伴下出现在校场，坐着的士兵都纷纷站了起来欢呼。两位大人也选择一个队伍排在后面，向士兵们示意各安其事，只管吃饭。已经吃完饭的士兵到溪流里洗好陶盆，什长收齐了回来交纳。干青铁就用那刚洗过的陶盆，打了满满一盆粥，用烤叉戳了五个馒头，走到士兵堆里吃。石敢当给他送来一盆洗净的腌姜，他就请士兵们分享。姬四一直陪伴着大司马，感觉非常荣耀。
接近正午，大司徒孟郊的仪卫光临东方营，而司空府派来的奴隶石工和木工二百人也已经赶到辕门口，散坐草地上吃干粮。领头的技师入营拜见司徒和司马两位大人。

正午，大风从高原涌来，向望齐大峡谷压下去，又挤向两侧山坡，向山上升举。山风和谷风交会，水气在山腰凝成两条时分时合的游龙。军屯部队开始点名。传令轻骑向神木城疾驰，他去通知部分被派遣军人的家属到大营汇合。东方营人欢马叫，准备盛筵为出屯将士送行。士兵们从神木城的补给仓库里运来了巨大的青铜鼎，架在大营外用土垒成的灶台上，火仓里堆积了薪柴，准备熬鹿肉羹。自从部队改用轻便的铁釜后，这个啷吭大物就弃置不用了，但战士们却固执地认为用铁釜不可能熬出美味的肉羹，只配煮粥，因此不辞辛劳去仓库里运了出来。草地上杀鹿剥兔、椎牛宰羊，战士们陶醉在血腥味里，喉结颤动着，情绪非常高涨。因为大司祭根据宗教神谕对猎杀野兽有时间和数量的严格限制，加上军营无令不行有禁即止，吃野味肉对于蓝周军人来说并不是经常有的美事。豢养牲畜的肉固然肥美，却总不及野味肉更提气。营中的几只守夜犬在人群中乱钻，一只名叫“黑头”的猛犬冷不丁叼走一块血淋淋的羊肺，气得伙夫大声詈骂。
东方营的旗帜在大风中哗啦啦地喧响。百夫长姬四陪同大司马干青铁、大司徒、主帅石敢当及副将、各位裨将、千长等军官登上将台旁边的主箭塔，眺望望齐群山。他指着游龙向大司马说：“栈道就贴着游龙的肚子向上延伸，然后筑路翻越太白峰石梁，作筏泛过蛟龙出没的天池，再用栈道重下太白峰东面的大峡谷，循水而进，可达苏国。”
三天后，姬四率领军士及其家属和奴隶、工匠们出发了，他已经升任百夫长，是这支总规模达两千人的军屯部队的指挥官。他们把军屯的营地选在被命名为龙池的高山湖泊边的台地上，在那里垦荒种粮、捕鱼打猎，并为开辟和维护道路做准备。后续进入望齐山区筑路的人夫将高达数十万人次，由司空府负责向各地诸侯轮番征调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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