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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帝国(上)(4)(2)
时间:2019-03-21 点击:
2、冠军大奖
次日清早,数百名挎了铁弓、硬木弓的骑士聚集到了大阴山南麓砂土地上。云龙生带了张半山作为随从一起去,他们的苏国衣着打扮在骑士群中很显眼。张半山在将近两年的劳役中学会了一些日常的胡语和苏语,还可以向别人打听一些事情。胡人骑士们热情、礼貌而耐心地倾听和分辨他说话的意思,然后比画着告诉他,他再告诉云龙生,云再向别人表示谢意。紧张而兴奋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但云龙生却心如止水,非常放松。他本来就气质沉稳,近两年与葛武的朝夕相处中又学习了三清教龙虎派的内功心法,使自己的武技不知不觉渐入化境,今天正是检验的机会。
第一遍低沉悠长的牛角号响了。射场边金碧辉煌的凉棚主席台上,毋不花将军升帐了。传令射手整队。一骑黑马弛来,一位穿皮甲的将佐大声呵斥骑手们,令他们十人一排全部排好。云龙生定睛一看,原来就是那黑铁塔。骑手们迅速控马排列成阵,随从们离开队伍,都列到沙场西边观赛。有一个少年骑手的马暴跳着不肯入伍,被黑铁塔在马屁股上抽一鞭,喝道:“回去调教好了马儿再来!”那少年羞红了脸,控着一步一颠的劣马离队回去了。云龙生骑着白马在第三列第一名位置上,黑铁塔经过的时候,两人相视一笑,眼神里较量了一下。
十个靶子树立在十丈以外,靶心有碗口大小。胡兵给每列的十名射手们发放十种不同颜色的箭,每人三支,在划定的跑马线上来回三次射自己对应的靶子。第二遍牛角号吹响,第一局淘汰赛开始。战鼓咚咚敲响了,第一轮下来,四分之一的骑手因未全部射中靶心被淘汰,到沙场南边列阵观战。第二轮,靶子再后移十丈,这次淘汰更多。第三轮,靶子移到三十丈,超过百步了,只有经验纯熟,懂得估算风向、风力、马速的人才能参加了。持硬木弓的射手还必须采用适当的仰角才能远射,更加困难。这一轮下来迅速淘汰只剩下二十余人了。云龙生白衣白马,引人注目。
牛角号起,第二局开。放靶的胡兵掉转靶子,三十丈外靶子上面的圆心变成黄色的,并缩小到只有拳头大小了,与黄杨木靶的颜色很接近,只有草原人的眼力才能辨认。凉棚边出来十个骑兵,黑铁塔领队,表演性地嗖嗖每人射了一箭,然后跑过去俯身拔起各自的靶子,向北边主席台展示,转一圈,经西向南。箭箭均中黄心,观看者欢声雷动。他们跑回东边靶场掷下靶子,回归到凉棚边。胡兵重新树立靶子,比赛开始了。二十余骑手分三列,每人发给十支箭,半数以上射中靶心就胜出。云龙生得到十支绿羽箭。此时鼓点如同急风暴雨,气氛紧张得让一些骑士大汗淋漓。云龙生在来回驰骋中拉满硬钢弓,将十支利箭全部钉穿了靶心。但他违反规定,将十支箭分别钉在了十个靶上,而不是自己的那个靶子。靶兵宣布淘汰他出局,但其他靶兵纷纷发现自己看护的靶子靶心都贯穿着一支绿色尾羽的箭,他们聚到一起议论起来,用手指点白衣白马。黑铁塔发现异常,跑出来大声喝问。靶兵们纷纷举靶子给他看。凉棚里毋不花从熊皮交椅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向前台。黑铁塔跑回台前报告。毋不花判云龙生胜出。此时只剩下五名骑射手了,其中云龙生与另一个小个子射手十矢皆中。
第三局是射飞鸟,每人发一皮筒三十支利箭。开局时已经接近正午。这次云龙生得到的是白羽箭。靶兵抬出一只笼子,里有一百只乌雀。鼓声响起,笼子门打开了,乌雀呼隆隆一涌而出,它们仿佛知道自己厄运临头,都争先恐后地投向东边小阴山南麓的黄杨林去。黑铁塔令旗一摆,五匹快马撒腿就追,骑手们一边驰骋,一边仰天射箭,骑手的随从紧紧跟随准备捡鸟。十名负责监督的骑兵也紧紧跟随着他们一路追过干涸的河床,来到黄杨林中。林子在蓝天褐地之间灿烂金黄,枯草丛中,马蹄声惊醒一对偷情的男女,他们匆忙地穿衣离去。进入林子的时候,张半山已经捡到五只乌雀了,兴奋异常。骑射手在林中转悠着,射那躲藏在树叉间的乌雀,而监督骑兵则弄出很大声音把雀儿赶飞起来,不让射手占便宜。云龙生在林子里驰骋一圈就改了主意。林子不是很大,分布在河道的两岸,乌雀被赶后总是成群地在两岸之间来回飞,他就驻马在干涸河道中间,一箭一只,箭无虚发。等到射手们发现这个窍门也渐渐聚到河道中间的时候,林子里闹腾的人少了,乌雀又不出来了,而云龙生、张半山两人已经满载而归,率先赶回大阴山南麓。张半山将三十只扎在箭上的沉甸甸的乌雀轰隆一声扔到主席台前,一个胡兵上来点验,露出惊羡的神情。
云龙生的射艺让毋不花既惊羡又不安,因为他是苏国人打扮。他传令鸣金召回射手,然后令云龙生上台。回来的射手们的收获没有人达到云龙生的一半数量。毋不花指着黑铁塔对云龙生说:“这是俺的爱将,左骑都尉巴秃儿。壮士若愿意留下,俺就向大汗保举你担任右骑都尉。要在苏国,可就相当于正四品的武官了。”云龙生歉然一笑,说:“感谢大人厚爱,鄙人不过一介镖师武夫而已,胸无大志,难当重任。蒙大人召唤,参加此次比赛,不过是为了在贵地扬名,以求所保之镖一路平安,否则就不参与了。”坚辞不受,让担任翻译的张半山十分失望。云龙生的话惹恼了黑铁塔巴秃儿,他瓮声瓮气地说:“什么意思!你这汉子不是不识抬举吗?没有俺推荐你能在这次比赛中夺冠吗?还从来没有苏国人有资格参加俺们的比赛呢!你跟俺比试比试,要是你赢了就放你走,要是你输了就留下,你敢不敢?!”毋不花呵呵大笑,提醒道:“大汗有令,在草原上拒绝或逃避挑战者,斩!壮士你必须应承下来!”“将军为何不放输的走呢?呵呵,怎么比试?”云龙生不软不硬地说,嘴角漾起一个嘲讽的微笑。巴秃儿从毋不花坐席前几案上取了两只苹果,抛接着玩,脸上笑着,眼神里却露出霸气的自信。
战鼓擂响了。两骑马跑向不同的方向。白衣白马的云龙生向西,黑甲黑马的巴秃儿向东。他们俩的头顶上各绑了一个苹果,云龙生的苹果绑在发髻上,巴秃儿的苹果绑在兜鍪的黄缨上,因此云龙生更要面对死亡的威胁。观战的人们越来越多,张半山为云龙生捏出两手汗水。人们都退到一箭半地外,以防误伤。两人必须跑到撒了白石灰的大圆圈的顶端才能互射,圆圈直径约二十丈。巴秃儿马快先到,立刻向后翻倒身子射出一箭,弓弦嗡地一声,箭风凌厉,直奔云龙生后脑,他居然是个左撇子射手,漂亮的突袭赢得一片喝彩。云龙生听到脑后弓弦响,侧身倒向左边,左勒马,正好也到达圈顶,那箭擦着白马的鬃毛过去,改变方向悠然飘落在西边三十丈开外。云龙生挺身射出一箭,巴秃儿一纵马躲开了。两人同时张弓搭箭,开始纵马兜圈,他们各有十支箭,云龙生的是白羽,巴秃儿的是黑羽。马越跑越快,只听得飕飕的箭声破空,喝彩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巴秃儿射出六箭,云龙生射出七箭。云龙生知道自己的苹果被插一箭,而巴秃儿的苹果被插两箭。巴秃儿也知道,想扳回劣势。他那粗大的铁弓十分称手,他有信心,最后三箭都有些惜射。他们纵马狂奔,都想跑到对方的身后,占据更有利的袭击位置。黑马还是略快一点,云龙生处于下风了,巴秃儿在侧后射出一箭,云龙生转身用弓弦拨开,叮地一声偏了。巴秃儿正诧异间,云龙生将剩余的两支箭全部扣在了手心,迅速地拉半弦射出一箭、拉满弦射出最后一箭!巴秃儿此时也射出一箭。他出左手一把绰住云龙生射来的前一箭,但几乎同时另一箭的尾羽擦过他的手背,无可挽回地穿透了他头上的苹果,带出一股飞沫。云龙生也夹住了他射过去的箭。巴秃儿恼怒地想,难道俺就不会发连珠箭?将剩下的一支黑羽和手中的白羽一齐扣在腕中,飕飕连发。但云龙生却出人意料地勒住马,那马负痛,抬起前腿立起来长嘶,马蹄正好踢掉一支利箭,另一支在前方一丈处飞空。巴秃尔冲到云龙生跟前也慌忙勒住马,定睛看时,云龙生呵呵笑着,又将黑羽箭相隔只一步当面射还给他,只见绑线射断,苹果噗地碎成八瓣,连兜鍪也被箭的劲到道掀了起来。巴秃儿吓得闭上眼睛,不由转为大怒,登上马背,飞身扑过去,将云龙生从马上扑了下去,两人在砂土里扭打起来。毋不花急忙令人制止拉开,急问胜负,但两只苹果都已成了稀巴烂。两人被带到主席台上,云龙生禀报说:“都尉大人穿我一箭。”“他把俺的苹果射穿了四次!真欺负人!呜……”巴秃尔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象孩子一样伤心地大哭了起来,谁劝都不行。云龙生安慰他说:“都尉大人披挂着盔甲,到底不如我穿便衣的灵活。咱们本来该平手的。”这才收了泪,羞红了黑脸。毋不花阴了脸摇头叹息。令将冠军的奖品:一百两黄金、一张射雕硬弓、一壶极品好箭、一群一百只羊加上一个蓬头垢面的放羊女奴交给云龙生带走。女奴赶着羊,云龙生、张半山带着奖品回到搭伴商人们的驻地,设宴庆贺。
他还把苏国商人宋义和他的镖头一起请来了,又让张半山去请来巴秃儿和骑射比赛的亚军、季军,喝了三天三夜的马奶酒。数十位主客,把一百只羊吃了个精光。喝到第三天,云龙生这才注意到他还有个女奴,这三天帮忙杀羊煮肉,不声不响,手脚麻利的女奴。巴秃儿醉醺醺地告诉他:“这个女人原来是苏国扫虏将军金勇孩的老婆,被都司大人偷袭抢来。金将军为了救她,带兵深入,又被都司大人包围歼灭。都司大人想娶她,每次接近她,她就拿刀子对准自己的咽喉,性格真刚烈。都司大人就改娶了她的女仆,而让她下去做牧羊奴。这次把她送给你,也就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吧!你想,原来那么漂亮的可人儿,如今邋遢成这样,都司大人能不心烦?”
云龙生对那女奴不觉心生敬意,收起了入夜后想享受一下鱼水之欢的念头。他已经有两年没有碰女人了。一直喝到天亮,客人们都散了之后,云龙生回到自己的帐篷,走向蜷缩在角落里和衣而睡的女奴。刚要伸手推醒她,她就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手里一把匕首对准自己咽喉,眼睛警惕地瞪着他。云龙生端详她,发现她虽然面色黝黑红熟,风霜侵蚀开裂,睫毛凋落,眼角溃疡,嘴唇干裂,脖子里全是黑垢,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膻臭味道,但五官位置端正,双眉形如柳叶,纠结成线,眸子漆黑,年纪其实很轻。云龙生说:“你不用害怕。我是蓝周国人,在贵国两年了,现在回国省亲途中。我是贵国前左相云仿吾先生义子,当朝吏部侍郎余大中先生的义弟。我听说你是金勇孩将军的遗孀。我可以把你送回苏国去,在苏国你一定还有亲人吧?”
“你说的是真的吗?”女奴沙哑着嗓子问。云龙生真诚地点头。女奴一下子失去了力量,晕倒了。云龙生不觉怜惜得眼泪在眶里打转。他扳下她手里的匕首,出去找大番人要了一碗清水,回到帐篷,扶起女奴,一点一点喂了下去。女奴清醒过来,立即挣脱了云龙生的怀抱。到处摸她的匕首。云龙生将匕首交还给她。她这次将匕首转过来对准了云龙生。
“告诉我,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我马上给我义兄写信。我让宋义送你回去,我义兄会接你回家的,”云龙生诚恳地说,“看来你这几年过得很苦!”
女奴似乎不敢相信她的苦难该结束了,嗫嚅道:“你在骗我。”
云龙生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笔墨纸张,摊在大番人装瓷器的木箱上,研了墨,开始写信。他的真诚认真劲儿终于让女奴放下了戒备。女奴告诉他她叫邹亚鲁,是苏国北海道按察使邹平的女儿。她在新婚后因发现没有受孕,被公婆派人护送往北风峪探视丈夫,途中被胡人拦截掳到了草原。
两人叙了年齿,暂以姐弟相称。
两天后,云龙生带上邹亚鲁在一片说媒斗唱的歌声中去黄帐接受了圣徒塔磨巴吐的摩顶赐福。枯瘦的圣徒在黄帐内单腿微曲站立,另一腿盘曲在站立的左腿上,肌肉已经萎缩。他伸出两手来给众人摩顶赐福。整个人浑身皮肤乌黑发亮,如同一截烧黑了的树干。只在腰间裹一条白色亚麻缠腰布。次日沐恩节结束,人们纷纷收拢帐篷散去。云龙生给了宋义一百张厚实的者音草原绵羊皮筒子,装了整整一大车。他告戒宋义,如果不把邹亚鲁给送到天尽城,中途出岔子或者让邹亚鲁受委屈了,将遭到灭门之祸。若安全送到天尽把人交给吏部侍郎,还有重赏。宋义诚惶诚恐、汗流浃背地答应了下来。临行,云龙生亲自将洗过澡换过衣服的邹亚鲁抱上骆驼背。邹亚鲁一步一回头地流泪。云龙生内心产生了异样的情愫,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把所有蹦出心筐的物件都捂了回去,转身向西,向西,再向西。